卜算子·詠梅(驛外斷橋邊) 作者:陸游
原文 Original Text
譯文 Translated Text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fēng)和雨。
驛亭之外,靠近斷橋的旁邊,孤單寂寞地綻開了花,卻無人作主。每當(dāng)日色西沉的時候,總要在內(nèi)心泛起孤獨的煩愁,特別是刮風(fēng)下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不想費盡心思去爭芳斗春,一意聽?wèi){百花去嫉妒。零落凋殘變成泥又碾為灰塵,只有芳香依然如故。
【注釋】
[1]驛外:驛站館舍外邊。驛:驛站。
[2]無主:無人注意和觀賞。……
[3]更著(zhuō卓):又遭受到。
[4]苦:竭力。
[5]一任:完全聽?wèi){。群芳:群花。這里比喻朝廷中的妥協(xié)投降派。
[6]零落成泥碾作塵:梅花凋零飄落,被踏成泥又被碾成灰塵。碾:這里指被車輪扎碎。
【賞析】
這首《卜算子》,作者自注“詠梅”,可是它意在言外,象“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濂溪先生(周敦頤)以蓮花自喻一樣,作者正是以梅花自喻的。
陸游曾經(jīng)稱贊梅花“雪虐風(fēng)饕愈凜然,花中氣節(jié)最高堅”(《落梅》)。梅花如此清幽絕俗,出于眾花之上,可是如今竟開在郊野的驛站外面,緊臨著破敗不堪的“斷橋”,自然是人跡絕少、寂寥荒寒、倍受冷落了。從這一句可知它既不是官府中的梅,也不是名園中的梅,而是一株生長在荒僻郊外的“野梅”。……
它既得不到應(yīng)有得護(hù)理,也無人來欣賞,隨著四季代謝,它默默地開了,又默默地凋落了。它孓然一身,四望茫然,——有誰肯一顧呢,它是無主的梅呵。“寂寞開無主”這一句,詩人將自己的感情傾注在客觀景物中,首句是景語,這句已是情語了。
日落黃昏,暮色朦朧,這孓然一身、無人過問的梅花,何以承受這凄涼呢?它只有“愁”——而且是“獨自愁”,這幾個字與上句的“寂寞”相互呼應(yīng)。而且,偏偏在這個時候,又刮起了風(fēng),下起了雨。“更著”這兩個字力重千均,寫出了梅花的艱困處境,然而盡管環(huán)境是如此冷峻,它還是“開”了!它,“萬樹寒無色,南枝獨有花”(道源);它,“完花敢向雪中出,一樹獨先天下春”(楊維楨)。總之,從上面四句看,這對梅花的壓力,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無所不至,但是這一切終究被它沖破了,因為它還是開了!誰是勝利者?應(yīng)該說,是梅花!
上闋集中寫了梅花的困難處境,它也的確還有“愁”。從藝術(shù)手法說,寫愁時,作者沒有用詩人、詞人們那套慣用的比喻手法,把愁寫得象這象那,而是用環(huán)境、時光和自然現(xiàn)象來烘托。況周頤說:“詞有淡遠(yuǎn)取神,只描取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此為高手。”(〈蕙風(fēng)詞話〉)就是說,詞人描寫這么多“景物”,是為了獲得梅花的“神致”;“深于言情者,正在善于寫景”(田同之《西圃詞說》)。上片四句可說是“情景雙繪”。
下闋,托梅寄志。梅花,它開得最早。“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齊己);“不知近水花先發(fā),疑是經(jīng)冬雪未消”(張謂)。是它迎來了春天。但它卻“無意苦爭春”。春天,百花怒放,爭麗斗妍,而梅花卻不去“苦爭春”,凌寒先發(fā),只是一點迎春報春的赤誠。“苦”者,抵死、拼命、盡力也。從側(cè)面諷刺了群芳。梅花并非有意爭春,“群芳”如果有“妒心”,那是它們自己的事情,就“一任”它們?nèi)ザ始砂。這里把寫物與寫人,完全交織在一起了;緹o情,花開花落,是自然現(xiàn)象,說“爭春”,是暗喻。“妒”,則非草木能所有。這兩句表現(xiàn)出陸游標(biāo)格獨高,決不與爭寵邀媚、阿諛奉承之徒為伍的品格和不畏讒毀、堅貞自守的傲骨。
最后幾句。把梅花的“獨標(biāo)高格”,再推進(jìn)一層:“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前句承上句的寂寞無主、黃昏日落、風(fēng)雨交侵等凄慘境遇。這句七個字四次頓挫:“零落”,不堪雨驟風(fēng)狂的摧殘,梅花紛紛凋落了,這是一層。落花委地,與泥水混雜,不辨何這者是花,何者是泥了,這是第二層。從“碾”字,顯示出摧殘者的無情,被摧殘者承受的壓力之大,這是第三層。結(jié)果呢,梅花被摧殘被踐踏而化作灰塵了。這是第四層?,梅花的命運有多么悲慘,簡直令人不忍卒讀。但作者的目的決不是單為寫梅花的悲慘遭遇引起人們的同情;從寫作手法說,仍是鋪墊,是蓄勢,是為了把下句的詞意腿上最高峰。雖說梅花凋落了,被踐踏成泥土了,被碾成塵灰了,請看,“只有香如故”,它那“別有韻”的香味,卻永遠(yuǎn)如故,一絲一毫也改變不了呵。
末句具有扛鼎之力,它振起全篇,把前面梅花的不幸處境,風(fēng)雨侵凌,凋殘零落,成泥作塵的凄涼、衰颯、悲戚,一股腦兒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正是“末句想見盡節(jié)”(卓人月〈詞統(tǒng)〉)。而這“盡節(jié)”的得以“想見”,正是由于此詞運用比興手法,十分成功,托物言志,給我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成為一首詠梅的杰作。
陸游一生喜愛梅花,曾寫下一百多首詩詞,贊美梅花是“花中氣節(jié)最高堅”,而這首詠梅詞卻別具一格。詞中的梅花孤獨幽苦,又遭受風(fēng)雨的侵襲,但依然傲骨錚錚,吐芬芳,散幽香,高雅如舊,極盡冷艷堅貞之姿。這正是作者抗金抱負(fù)不得實現(xiàn)而又遭受朝中奸黨嫉妒、排擠和打擊的命運的真實寫照。也正是作者寂寞愁悶而又堅強(qiáng)不屈、孤芳自賞性格的象征,作者以梅自喻,宣稱即使被粉碎成塵土也不會改變其芳香超群的品質(zhì)。毛澤東讀此詞后“反其意而用之”作詠梅詞:“風(fēng)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兩相比照,放翁詞更顯清冷孤高,實乃失意憂憤之作,是古今懷才不遇文人的心靈寫照。毛澤東詞則熱烈激情,歡快明麗,充滿樂觀浪漫色彩和一心為公的奉獻(xiàn)精神。然毛以勝利者心情寫作,其得志得意,偉業(yè)千秋,普天下有幾人能及?相比之下,放翁詞更容易引起千古多愁善感文人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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