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版七年級語文上冊第11課《白色鳥》教案指導

編輯: 逍遙路 關鍵詞: 初中語文 來源: 高中學習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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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鳥

文本解讀

一、整體感知

小說寫了文革動蕩年代的一個夏天,兩個少年渾然不知社會風暴將至,游嬉玩耍。他們在河邊,扯霸王草,打水漂,講知識,賽游泳,捉蛇窺鳥。那“盈滿清脆如葡萄的笑音”;那射石子濺起的“小小一朵潔白水花”;那“輸了是狗變的”的話語;那“很羞澀很動人”的“缺了門牙的笑”……無不描繪出少年的無憂無慮。“白皙的少年”和“黝黑的少年”幾乎游離于那個時代之外,對現實的殘酷一點也不知曉,他們的世界就是那個河灘,是“晴朗”而“寂寞”的,充滿了“野花的芳香”;像河灘上的卵石一樣潔凈;像白色鳥一樣“美麗、安詳,而且自由自在”。當煞風景的開斗爭會的鑼聲驚飛了白色的水鳥,一切戛然而止,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本文與傳統(tǒng)意義的小說不同,不重故事情節(jié),不設置懸念,其情節(jié)的推進也不依賴于因果的鏈環(huán),而是訴諸感官屏幕的自然流動。小說抓住兩個主要情節(jié)“扯霸王草”和“劃水”,描寫得如生活般的平實,沒有跌宕起伏,淡化得“如一灣清溪,蜿蜒逶邐于芳草碧野之間,從容自在,隨愿婉轉”,“以意象、情趣為骨肉,以電影蒙太奇手法作為銜接、組合、伸展畫面的折葉。一白一黑兩少年的對話、活動與自然景物的描寫互為表里,忽而是景,忽而是人,美景以對人的呼喚而推至中心,人以自然的景觀而洋溢著活潑飽滿、天真純潔的人性、人情。”營造出一種詩意般的氛圍和意境,充滿了田園牧歌式的清淡意蘊。

如“在那黑點移動過的地方,迤邐了兩行深深淺淺歪歪趔趔的足印,酒盅似的,盈滿了陽光,盈滿了從堤上飄逸過來的野花的芳香”;“間或一頁白帆,日歷一樣翻過去了,在陡然剩下的寂寥里,細浪于是輕輕騰起,濕津津地舔著天空舔著岸”;蘆葦“汪汪的綠著,無涯的綠著,恰如了少年的夢想”;水鳥“雪白雪白的”,“在綠生生的水草邊”,梳理著羽毛,“美麗。安詳。而且自由自在”;“四野好靜。唯河水與岸呢呢喃喃”;“赤條條的少年”,“伏在草里頭覷”鳥,“天藍藍地貼著光脊的背”。這些優(yōu)美的畫面,營構了全文的詩情畫意,表達了少年天真爛漫的純真和如夢如幻的感覺。

尤其是小說鄉(xiāng)村的自然風光的描繪,干凈、樸實。天空“蒼涼”“空曠”“晴朗”;河堤上的野花,“一盞一盞如歌的燦爛”;河水“粼粼閃閃”,“小魚小蝦蹦蹦跳跳”,“卵石好潔凈”;蟬聲“抑揚”,野蜂“嗡嗡營營”;“綠色的岸”,“遠遠淡青的山”;岸邊水草“葳蕤”,蘆葦“汪汪的綠著”;水鳥“雪白雪白的”,甲蟲在軟泥上爬。一幅多么美麗動人的鄉(xiāng)間田野圖!在這樣的大自然中,一切那么純潔、透徹,與少年率真的心相互輝映,讓人感到一種凈化的美,質樸的真。

在美的情調氛圍之后彌漫著觀念的、哲理的意蘊。小說題目《白色鳥》,看似指結尾部分兩少年為白色鳥所迷戀的畫面,深長思之,卻大有言外之意。小說描寫了天真稚嫩活潑可愛的兩個少年,吸引他們的白色鳥也是兩只,此時純潔無瑕的童心與潔白美麗的白色鳥似乎融合在一起,在更深的意義上一致類似。小說漫不經心地插了一筆,那白膚色的城市少年的外婆是忽然“打起包袱到鄉(xiāng)下來了”的,這次出來玩是經了外婆破例的特許,當兩個少年為白色鳥的美所震懾時,是召開批判會的鑼聲打破了這美好的境界。我們似乎可以推斷,批判會所要批判的正是那慈祥的外婆,于是我們發(fā)現了作者對那動亂年代的暗諷。“白色鳥”的美麗似乎就是童稚世界、理想世界的象征,而驚擾了白色鳥的批判會的鑼聲,似乎就是分裂的成人世界與嚴酷現實的象征!

魯迅先生說過:悲劇就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白色鳥”是美好的,那是少年無瑕的夢,那是充滿生機與活力的一切美之所在,然而這一切都被毀滅了--這田園牧歌般的一切,也因此產生了震撼人心的悲劇效應。

二、問題探究

1.語言特色

何立偉的《白色鳥》輕靈、飄逸、深情、雋永,充滿了浪漫的色彩。小說一反中國傳統(tǒng)小說重情節(jié)重人物的寫法,重在渲染傳達一種感覺、氛圍,是詩化的散文化的小說。小說中的人物描寫、情節(jié)設置和語言運用似乎都是一種本于自然、漫不經心的隨意筆觸。

何立偉在文壇久有美文家的聲譽,其文字極有魔力。他硬是活生生把規(guī)范的漢語,一個字一個字嵌到極口語的長沙話里,嚴絲密縫,原汁原味。長沙土話在他的書寫中活起來,成為規(guī)范傳神的書面語言。

尤其是何立偉給書面長沙話加入了幾分古韻,仿佛接上了古長沙的地氣,仙靈和儒雅多了。他寫人狀物,用字極省,所謂惜墨如金,只有求助古句式。例如:“人各有自己的聰明與驕傲,奈何不得的。”“酒盅似的,盈滿了陽光”等,他慣于用這類“文言文”,但這文言文又極口語化,渾然天成,通俗,靈性,充滿了美感。

何立偉還極善用短句,長短結合,形成了獨特的詩歌的節(jié)奏和韻味。如“還格格格格盈滿清脆如葡萄的笑音。卻是兩個少年!一個白皙,一個黝黑,瘋瘋癲癲走攏來。”“是泱泱的一片水草咧。水草好葳蕤。后面呢則是蘆葦林。汪汪的綠著,無涯的綠著,恰如了少年的夢想。”“雪白雪白的兩只水鳥,在綠生生的水草邊,輕輕梳理那晃眼耀目的羽毛。美麗。安詳。而且自由自在。”“天好空闊。夏日的太陽陡然一片輝煌。”這樣的句子在小說中可謂俯仰皆拾。

另外小說豐富的比喻、擬人等修辭的運用,更平添許多詩意。如“少年邊走邊彎腰,汗粒晶晶瑩瑩種在了河灘上。”“童年浪漫如月船,泊在了外婆的臂彎里。臂彎寧靜又溫暖。”“自然又平添了若干的景仰。看到那缺了的門牙像小小一眼鼠洞,便覺得又親切,又好笑。”

而小說富有神韻的用詞,亦詩化并深化了作者的語言。“啪啦啪啦,這鑼聲這喊聲,驚飛了那兩只水鳥。從那綠汪汪里,雪白地滑起來,悠悠然悠悠然遠逝了。”兩個“悠悠然”既寫出了水鳥悠然飛走時的樣子,又寫出了作者的不舍和不忍之情,不舍的是兩只水鳥的飛逝,不忍的是這寧靜、自由、美麗的生活從此被打破了。而結尾的“陡然”則將美好意境被打破,美好的生活已不復存在的痛苦,演繹得含蓄而深邃。

2.小說對社會現實的反映

《白色鳥》含蓄、委婉、曲折,運用了象征的手法,通篇似乎“不著一字,卻盡得風流”。作者描繪了如此天真爛漫的生活,那片河灘象征童年,那股野花芳香象征童年,那片“汪汪的”、“無涯的”的綠蘆葦林象征童年,那輪“陡然一片輝煌”夏日的太陽象征童年。這些象征中,最核心的一處便是以“白色鳥”來象征兩個少年,象征了兩個少年的美好的、自由自在的童年。

然而美好的一切卻掩藏著殘酷的社會現實,讓人觸目驚心。外婆“打起包袱到鄉(xiāng)下來”,想躲避風暴的襲擊,可是寧靜的鄉(xiāng)村也逃不過荒謬政治的狂熱。外婆平時讓少年中午睡午覺,可是現在卻趕他們出來玩,是不想讓他們幼小的心靈受到傷害,不想讓這場浩劫波及到孩子的生活。生活是那么美好,可是政治斗爭卻是那樣無情。讓人不覺掩卷深思。

魯迅曾在《狂人日記》的結尾處高聲吶喊“救救孩子”!孩子永遠是一個國家和一個民族的希望與未來。少年的世界是純潔的、美好的,所以這一視角非常獨特,也使我們想起了林海音的《城南舊事》、冰心的《小橘燈》。小說沒有直接寫那場浩劫,作家以一顆未泯的水晶童心,通過一黑一白兩少年澄澈的雙眼去打量那個污濁的瘋狂的年代,這種反差尤其耐人尋味,振聾發(fā)聵。

思考與討論

一、這篇小說主要寫的是一黑一白兩個少年的玩耍與對話,而小說的題目卻叫“白色鳥”,這個題目和小說的內容有什么聯系?

本題抓住題目“白色鳥”,由此切入,意在引導學生思考文章象征手法的運用,從而領會作者在兩個少年身上寄托的思想感情。

題目“白色鳥”實際上是一種象征手法的體現。白色象征著純潔和美好,也象征了寧靜、和平與自由,小說中白色鳥這一形象已不僅是自然界中美好的物象,更是作者心目中美好社會與人生的象征,描寫白色鳥戲水的美麗畫面,暗示著作者對安詳、自由、和平、寧靜生活的向往,作者借白色鳥在傳達著自己的理想。

二、課文中那兩只“美麗和平自由”的鳥兒竟具有那么強大的美麗,竟能震懾住貪玩的少年,然而那強大的魅力終究還是不敵“開斗爭會”的鑼聲。小說結尾寫兩只白色鳥被驚飛遠逝,有什么象征意義?

本題引導學生學會在閱讀中抓住關鍵性語句或段落,體會文章的深刻內涵。“白色鳥”象征了兩個少年的美好的、自由自在的童年,但是現實是殘酷無情的,那鑼聲、吶喊聲便是現實與成人世界的象征,他們“驚飛了那兩只水鳥”,也打破了兩個純潔少年的童年夢幻,他們的童年似乎隨那白色鳥一道“悠悠然遠逝了”,等待他們的是現實,是成年人的社會,他們在一年年地長大,一年年地遠離童年。

三、作家何立偉曾坦言:“我喜歡古典詩詞,尤愛許多的唐人絕句。我以為短篇小說很值得借鑒它那瞬間的刺激而博取廣闊的意境且余響不絕的表現方式。”下面的語句深得古典詩詞煉字、煉句的神韻,請你再從課文中找出一些這樣重感覺和繪形象的語句,仔細品味。

1.少年邊走邊彎腰,汗粒晶晶瑩瑩種在了河灘上。

2.河堤上或紅或黃野花開遍了,一盞一盞如歌的燦爛!

3.一頁白帆,日歷一樣翻過去了,在陡然剩下的寂寥里,細浪于是輕輕騰起,濕津津地舔著天空舔著岸。

4.童年浪漫如月船,泊在了外婆的臂彎里。

5.啪啦啪啦,這鑼聲這喊聲,驚飛了那兩只水鳥。從那綠汪汪里,雪白地滑起來,悠悠然悠悠然遠逝了。

本題主要讓學生體會何立偉“唐人絕句”般的詩化語言風格,從遣詞造句的角度揣摩語言的魅力,尤其是動詞的運用。

如例句中的“種”“舔”“泊”等,使本來平淡的景象充滿了如詩如畫的神韻。再如“河堤上或紅或黃野花開遍了,一盞一盞如歌的燦爛!”野花燦爛如歌,以聲繪形,在美的畫面之上漾起音樂的旋律。作者又如神筆馬良,一改平常語序,以“燦爛”收句,在“或紅或黃”的音調節(jié)奏之間,仿佛可以見到色澤不同、地勢有別的各色野花或高或低、參差錯落于河堤之上的誘人畫面,使得畫面獲得了豐富的空間感、縱深感,且有高低起伏的旋律美。

品味這些語句時,一定讓學生在朗讀中感知,同時可以嘗試著仿寫。

教學建議

《白色鳥》是一篇頗具漢語言傳統(tǒng)意蘊美與東方美精髓的小說,對文章語言的表層意義和文章基本大意進行感性認識在教學中尤為重要。

而這篇富有哲理、極有深度,根據學生特點、程度合理安排這個“度”是有效完成教學任務的關鍵。此文放置七年級上學期,目的不在于深刻地理解文革背景下,孩子的世界和大人們(外婆她們的)世界之間的反差,構織出的那個時代、那個社會的悲哀、以及整個人類的悲哀;也不是讓學生掌握何立偉當時開創(chuàng)性的小說情節(jié)淡化的寫作風格。從本冊書的選文角度不難看出,這本教材注重孩子在成長中的各種精神命題,幫助他們認識自己和自己賴以生存的世界(包括精神世界)。作為剛由小學升入初中的孩子,他心底還保留著多少與現實社會格格不入的美好情懷、幻想與生活樂趣。那么在教學中應把著眼點放在感知“白皙的少年”和“黝黑的少年”幾乎游離于那個時代之外幸福玩樂的獨特感悟;讓學生在這樣如一首意境優(yōu)美、含蓄、靈動的詩的文章中體會語言的美;而小說含蓄委婉、曲折的象征手法,也是學習的重點。

一、這篇小說充滿詩情畫意,語言自然流暢,因此宜以朗讀為手段,在充分的朗讀中,讓學生感知作者獨特、優(yōu)美的語言風格,使其受到感染、熏陶。

二、引導學生注意小說營造的意境、氛圍,尤其是小說寫了哪些事和場景來表現一黑一白兩個少年歡快的生活,美好、自由自在的童心?梢匀趸瘜θ宋、情節(jié)的分析。

三、“白色鳥”的象征意義理解可以多樣性,不要強求統(tǒng)一。要尊重學生的理解和探究。

四、可以讓學生細心體會,對哪些內容或句子比較喜歡,有比較深的感受、體驗或認識,同學之間可以自由交流,還可以進行仿寫訓練。

五、對這篇小說的時代背景,學生可能比較模糊,小說深刻的主題學生也許更難領會。教師可根據學生的情況,予以點撥。結合時代背景,引導學生把握文中一些暗示的情節(jié)和語句。

對于程度較低的學生,應主要以積淀感染為主,可以前兩項內容為授課重點;對于中等程度的班級可以完成前四個方面的內容;而對于班級個別優(yōu)秀的學生,老師應通過作業(yè)或課堂提問,引導其思索;如果班級學生整體素質較好,可將上述第五點作為研討內容。另外,比較閱讀不乏為一種比較好的解讀方式,如與《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比較,去體會孩童的獨特的生活體驗。

相關資料

一、關于作者

何立偉,1954年5月出生,男,漢族,湖南長沙人,大學文化,文創(chuàng)一級,1971年參加工作,F任長沙市文聯主席,湖南省作協(xié)專業(yè)作家。先后創(chuàng)作出版了小說、詩歌、散文、漫畫、電視作品等多種體裁的文學(文藝)作品,計有300多萬字。出版了《小城無故事》《天下小事》《何立偉散文選》《何立偉漫畫集》等20余部個人專著,作品被譯成英、法、德、日等文字傳播海外,先后20多次獲國家及省市級各類文學獎,被數十家中央、省級新聞媒體采訪報道。

二、《白色鳥》賞析

(一)關于小說風格

1.《白色鳥》寫了什么?一白一黑兩個頑童在夏日的一個生活片段,挖野菜、劃水、捉蛇、看水鳥,如此而已。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沒有生動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也不汲汲于人物性格的鮮明刻畫。人物還是有的,卻無名無姓,他們皮膚的顏色就是其各自的代號。這是小說?是的,是一種非情節(jié)化的小說。何立偉有他的獨特追求與審美發(fā)現。小說家汪曾祺先生將何立偉與已故現代作家廢名目為同路,認為他們的小說作法有類于唐人絕句。“所謂‘唐人絕句’,就是不著重寫人物,寫故事,而著重寫意境,寫印象,寫感覺。物我同一,作者的主體意識很強。這就使傳統(tǒng)的小說觀念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使小說和詩變得難解難分。這種小說被稱為詩化小說。”

(《文藝研究》 1984年第4期)

所謂“詩化小說”,畢竟還是小說。稱其“詩化”是指從整體構思、立意謀篇到具體的語言使用安排上借鑒、采用了一些詩的技巧手法,產生了詩意的審美效應!栋咨B》的別具一格、新穎巧妙處就在于,它反映了一種詩歌向散文、小說滲透、交融的可貴探索。它摒棄了傳統(tǒng)小說追求故事性、戲劇性、個性化等情節(jié)模式,而向重感覺、重情調氛圍的情緒-心理模式邁進。其筆墨意趣不在于告訴人們作者所感知體認的生活現實、客觀圖景是什么,而旨在顯示作者感官是怎樣映現他所捕捉的現實圖景的,它展露了一種新穎的審美發(fā)現與感情體驗。

(吳常強 《〈白色鳥〉》賞析 摘自《名作欣賞》 1989年第1期)

2.我在寫小說之前曾寫過一段時間的詩歌,而寫詩之時我又讀著小說,并暗自揣摩著我寫小說的可能。我發(fā)現“五四”以來的中國新文學,散文還好一點,詩歌,尤其小說,多半是模仿蘇俄同西方的作品,從題材到思想,從文體到結構,從敘述方式到語言本體,無不同傳統(tǒng)中國文學的審美情趣漸行漸遠。……中國文學

傳統(tǒng)中那種輕理而重情,空靈而有意境,講感覺而重筆墨意趣以及傷高懷遠將生命體驗與歷史浩嘆融為一體的詩學審美棄之如敝屣,又很是叫人扼腕嘆息。中國小說的本土資源仿佛成了一口枯井,不再有源頭活水。因為寫詩的時候我讀過一些唐詩,尤其是五七言絕句,我突然覺得中國的小說,除了可以朝外“拿來”,亦完全可以從里“拿來”,比方元稹的《行宮詩》:“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短短二十個字,有景有情,有史有人,山河驚變,卻淡筆以出,讓人心充溢著浩大的悵懷。這樣一種取材方式,這樣一種處理歷史同人物命運的含蓄而韻味深長的寫作方法,未必不可以借鑒,而寫出有中國傳統(tǒng)文學意韻的小說來么?……能與傳統(tǒng)審美接上氣的作家,在我看來其時只有汪曾祺、阿城、賈平凹等人。而我與他們不同的是,我更多的是向唐詩學習。我看重意境、情緒、感覺、留白以及漢語言的表現力。我就是在這種意識里,開始拋棄詩歌,轉而向小說出發(fā)。

……我有意識地揣摩那種畫面感特別強,意緒深藏在情境之中含而不露的所謂有意境的唐詩,尤其是絕句,比方“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比方“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平常百姓家”。我覺得化開來寫,未嘗不是一種小說作法。那就是以境寫意,而又將感覺融入到情景之中,把濃的化為淡,繁的化為簡,把線性的化為點與面,形成小說的新的構成。此外我亦著力在語言文字上,夾雜著文言和方言的白話里盡可能多的表現漢語言的張力同表現力,以此形成一種語言上的實驗。我就是這樣的意識下寫下了《小城無故事》《白色鳥》《一夕三逝》《蒼狗》《花非花》等一系列中短篇小說。

(何立偉 《散文四章》 《芙蓉》 2019年第3期)

(二)關于小說語言

1.稱何立偉的小說為詩化小說,首要因素是他在小說語言上的戛戛獨造,并由此而生出美的意象營造和風情搖曳的美的情調與芬芳氤氳的氛圍。在《美的語言與美的情調》(見《文藝研究》1986年第3期)一文中,他對自己和汪曾祺等人作品語言的品味,既見出其對語言細膩精微的感受力,又可看到他對“完全純美的漢文學語言”的穎悟與審美追求。他說他喜歡打破語言的邏輯語法規(guī)范,將小說的語言結構擺過來擺過去,“以化合出意外的精彩來”,使語言產生一種一張一弛的彈性與起伏的韻律感,“實詞的推敲可以鮮人耳目,虛詞的布設又添了蕩氣回腸;忽張忽弛的音節(jié)節(jié)奏,使情緒的流瀉如溪穿澗石;妙用的斷句,就叫語氣有了頓挫抑揚;而某種對語法規(guī)范的沖決,便得了感覺的芬芳的釋放……”

……

設若七月的太陽并非如此熱辣,那片河灘就不會這么蒼涼這么空曠。這是開頭。節(jié)奏鮮明,抑揚頓挫,朗朗上口。長長的句子是這樣富有氣勢與沖擊力,情緒飽滿,沛然如注。再如結尾:

啪啦啪啦,這鑼聲這喊聲,驚飛了那兩只水鳥。從那綠汪汪里,雪白地滑起來,悠悠然悠悠然遠逝了。

這里從語序句法到遣詞用字都是精心提煉推敲過的,不可移易。水鳥是隱在綠草清流中,故寫其受驚先從聲音落筆,然后是目之所見:“綠汪汪里”是水,“雪白”是水鳥的顏色,“滑”是驚飛的動作,兩個悠悠然的緩慢節(jié)奏,巧妙地摹擬出水鳥那閑云野鶴般的飄逸神姿,聲色具備,神韻悠然。再如這樣的句子:“河堤上或紅或黃野花開遍了,一盞一盞如歌的燦爛!”野花燦爛如歌固屬妙語奇語,在美的畫面之上漾起音樂的旋律,尤其“或紅或黃野花開遍了”的語序貯了多少美的情韻!在“或紅或黃”的音調節(jié)奏之間,仿佛可以見到色澤不同、地勢有別的各色野花或高或低、參差錯落于河堤之上的誘人畫面,一個匠心的語序安排就使得畫面獲得了豐富的空間感、縱深感,且有高低起伏的旋律美。若將此句改寫成“河堤上開遍了或紅或黃的野花”,意思沒變,詩意韻味卻全失了。

為了詩化小說語言,作者大量運用了通感、以虛寫實、詞語移就等手法與修辭技巧,寫出幽微精妙的感覺圖像。如寫孩子的腳印“盈滿了陽光,盈滿了從堤上飄逸過來的野花的芳香”,“還格格格格盈滿清脆如葡萄的笑音”。芳香是飄逸流動的氣味,不具實體,何從“盈滿”腳?笑聲乃聽覺所聞,作者又把它與葡萄的味覺、視覺溝通起來,真是妙不可言,美極了。何等的一種韻味情調!咀嚼品嘗之下,令你余香在口,心馳神往。又如:“遠處一頁白帆,正慢慢慢慢吻過來。”好一個“吻”字!將那白帆徜徉安詳、悠然浮游之狀擬人化地、親切溫柔地表現出來,感覺何其細膩,情絲何其輕柔優(yōu)雅!這是描寫,更是充分感覺化、主觀化了的表現。此外,諸如蟬聲“叫得緊”,“童年浪漫如月船,泊在了外婆的臂彎里”之類清詞麗句都往往一字生輝,頓開境界。

(吳常強 《〈白色鳥〉賞析》 《名作欣賞》 1989年第1期)

2.(詩化語言)這種語言在何立偉的小說中有突出體現,也是他有意為之、極力提倡的……他是說:“漢語在小說中的價值與作用,除了敘述,表達小說內容之外,還應有自身的藝術價值。”……何立偉等人就是有意將他們的小說當做詩、當做唐人絕句來創(chuàng)作的。就是不著重寫人物、寫故事,而著重寫意境、寫印象、寫感覺,物我同一,作者的主體意識極強。這樣,其小說語言也就不同于廣泛運用于其他的小說中的純散文式語言,而產生詩句般的變化:句與句之間跨度增大,往往超越邏輯;語句不甚遵循現代語法而呈古詩詞的色彩;詞類活用現象普遍;重字詞句的推敲等等。

何立偉談到自己的小說語言時說道:

我自己在小說習作中,也很做過一些擺過來擺過去的試驗的。譬如《小城無故事》中,“噼里啪啦地鼓幾片掌聲,”改成“鼓幾片掌聲噼里啪啦”,文字于是就起伏了一種韻律感。又如“城外是山,天一斷黑,就要把城門關上”,合成“天一斷黑,就要把無數座青山關在城門外頭”,使語言因此更具感覺,更具住處的密度,同時竊以為把話也說得含蓄,有反芻的意味了。實詞的推敲可以鮮人耳目,虛詞的布設又添了蕩氣回腸;忽張忽弛的音節(jié)節(jié)奏,使情緒的流瀉如溪穿澗石;妙用的斷句,就叫語氣有了頓挫抑揚;而某種對語法規(guī)范的沖決,便得了感覺的釋放……這樣種種試驗的結局,不會不叫人意識到,語言的美的可塑性,實在

是極大的藝術空間。

這段話十分細致地向人們介紹了詩化小說作者是如何制造詩化語言的。……可看出詩化語言確實產生了與敘述內容相對脫離的自身的藝術美感與魅力。讀這樣的語言,確實是一種美的享受,而且也對被敘述的內容有了一種作者暗自既定的美的觀照。

詩化語言本身也是有不同風格的。何立偉所代表、所提倡的詩語言是向古詩詞靠攏,是從傳統(tǒng)文學中汲取營養(yǎng),其特點是精巧、雅致,但有時失于過度“苦吟”,給人一種雕琢、造作感覺。而且也往往局限、羈絆住自己手腳,陷于斟酌語句中,難以寫出大氣勢的大文章,而顯出一股“小家碧玉”氣,作品也總有“盆景”意味。把語言的詩化追求當成小說創(chuàng)作的第一目標,就難免反為所累了。

詩化語言的另一種風格是向現代詩的意境、感覺、色彩上的靠攏,不過分追求某一字、某一詞甚或某一句的推敲、斟酌,而追求一種語言上的總體詩境。這類語言,單看局部字句不甚明顯,而通讀全篇后,卻可以強烈感到一股詩情撲面而來或充盈心腹。這方面,我們讀張承志的《北方的河》《大阪》《春天》,讀楊詠鳴的《甜的鐵,腥的鐵》等作品,可以體味。自然,這方面的作品還不甚多,也還沒有形式引人注目的作者流派群。但對小說詩化語言的這種趨向的追求努力,是應引起我們重視的,也是更應人們推崇、借鑒的。

(桂青山 《小說的敘述語言》)

(三)關于象征

1.象征手法,來源于《詩經》中的“比”“興”。《楚辭·橘頌》就是通篇運用比興手法的古代名作。此后在詩歌、散文中成為常見的手法之一。通常是借用具體事物引起人們對某種抽象觀念的聯想,表現某種特殊意義,用來贊頌美好的事物,體現作者對理想境界的追求,但有時也可用來諷刺丑惡的事物,抨擊不合理的現象。它既可以通篇運用,作者并不點明,而由讀者自己去體會象征的含義,也可以只用于某些章節(jié)片段,由作者直接點明象征的含義。

運用象征手法要注意以下幾點:

象征事物與被象征事物之間在特征的表現上要有某種相似之處,才能引出象征意義。

運用象征手法,必須通過聯想與想象來實現。聯想,便于作者抒發(fā)感情,發(fā)表議論。想象,便于作者作形象的比擬,引起讀者共鳴。

象征手法常常借用比喻與擬人的修辭方法,但應注意區(qū)別二者之間的不同:象征是一種表達手法,多是對文章整體而言;比喻和擬人是一種修辭方法,多用于句子中的修飾。另外,象征多用于抒情作品;比喻可適用于各類文體。恰當地運用象征手法,可以某些比較抽象的精神品質,化為具體的可以感知的形象,從而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把不便于明說的意思含蓄地表示出來,賦予文章以深意,從而給讀者留下咀嚼回味的余地。

2.(《白色鳥》)這篇小說的象征意味非常濃厚,那片河灘象征童年,那股野花芳香象征童年,那片“汪汪的”“無涯的”的綠蘆葦林象征童年,那輪“陡然一片輝煌”的夏日的太陽象征童年。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復述這篇小說,這句話就應該是:人的童年“幾多好”!這些象征中,最核心的一處便是以“白色鳥”來象征兩個少年,象征人的童年,象征童年的心。“雪白雪白的兩只水鳥,在綠生生的水草邊……美麗。安詳。而且自由自在。”“那美麗和平自由的生命,實在整個地征服”了少年。“那鳥恩恩愛愛,在淺水里照自己影子。而且交喙,而且相互摩擦著長長的頸子。便同這天同這水,同這汪汪一片靜靜的綠,渾然的簡直如一畫圖了。”兩個少年也正如這對恩愛的白色鳥一樣,與那河灘,與那蘆葦林、與白色鳥“渾然的簡直如一畫圖了。”但是,現實是殘酷無情的,那鑼聲、那喊聲便是現實與成人世界的象征,它們“驚飛了那兩只水鳥”,也打破了兩個純潔少年的童年夢幻,他們的童年似乎隨那白色鳥一道“悠悠然悠悠然遠逝了”,等待他們的是現實,是成年人的社會,他們在一年年地長大,一年年地遠離童年。小說題目起做“白色鳥”,意味也就在此吧。

(穆白 《〈白色鳥〉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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