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章
①那是陜北的一座高峻石崖，陡峭得不能再陡峭了，齊上齊下，刀削的一般，筆直地立在那兒；崖上又極少有土，極少有草，卻不知在何何月，就在那半崖上，在一條看不大清楚的石縫間，突兀地生了一棵棗樹。棗樹生長在那兒，沒有什么養(yǎng)料和水分，可它偏偏悖乎常理，長得健壯而蓬勃。每到八九月間，紅的綠的半紅半綠的棗兒綴滿那棗樹的枝葉間，把整個樹冠都壓得垂吊著，像一片彩色瀑布。
②金秋到，這一樹棗子總是紅得誘人，裝飾著好大一片天空。挑筐的走過，扛鋤的走過，都只能仰著脖子，望棗興嘆；城里人顛簸著汽車前來旅游，猛地看見了，也頓時興奮起來，躍下車，結(jié)果呢，也只能仰著脖子，望棗興嘆。他們口腔里分泌著唾液，每一條神經(jīng)都被挑逗得打著顫顫，卻都無可奈何。
③石崖下有個石雕加工工地，工地上匯集了來自好幾個縣的能工巧匠，有老漢也有輕后生。他們雕成的和正雕著的石獅子，一個個生動可愛，擺得到處都是。這些民間藝術(shù)家們，如處近水樓臺，當(dāng)然更想摘那樹好棗子。據(jù)說，他們中間的一個小后生，臂力過人，他曾運(yùn)足了氣，把一塊石子兒硬是扔到棗樹上，不過也僅僅打下兩三顆棗子而已。“
這棗真成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了！”
他瞅著那棗樹咒罵。而那棗樹，望著氣急敗壞的小伙子，好像故意氣他似的，搖了三搖。
④一棵棗樹，爽了那么多人的眼，打動了那么多人的心，又掃了那么多人的興，使有的人在離開的路上還要對它念念想想，思思謀謀。人們無從弄清它的背景，更無從弄清它是輕佻還是貴氣。
⑤那親眼看見這棵棗樹的時候，我也忍不住停下腳步，仰起了脖子。與我同行的朋友說：“
光瞅有什么用！要是真想嘗嘗，咱們哪天有了空兒，從山后爬到那崖上去。”
后來我們真的去了。繞來繞去地足足走了有七八里山路，才算近距離地看見了棗樹。也許由于特別興奮，也許是棗子的映照，我倆的臉都紅得像一片霞了。那棗樹真讓我們很想歡呼幾聲。崖上風(fēng)很大，陽光也很充足，風(fēng)和陽光一地透過了它粗糙的樹皮和枝葉，為它儲滿了誘人的生命力，因而果實又大又艷，寶石一般。雖然那樹上的每顆棗子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那兒的地勢太險峻了，我們依然無法再向它挪近一步，只得一步一回頭地悻悻離開。
⑥好多之后，當(dāng)我不由得又想起那棵棗樹的時候，終于不再悻悻了，那是因為我重讀了《詩經(jīng)·
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⑦古老民歌所創(chuàng)造的情境，和那棵棗樹所引發(fā)的情境不是一樣的嗎？
⑧想到這一層，我忽然感到我的生命顫栗起來，抖落了些許的俗氣。你看，那棵棗樹是那么美好，那么誘人，卻總是難以觸到，總是讓人企慕；它總是撩逗著你，召喚著你，卻又總是遠(yuǎn)離著你；它是美人，美人如花隔云端。它結(jié)的是一樹實實在在的棗，但它給人們帶來的卻是詩的境界、浪漫的情懷、美學(xué)的情景。它讓我想起錢鐘書先生所命名的“
企慕情境”
，令人久久回味。
（選自2015
4
月10
日《光明日報》，有刪改）
21.
文中記敘了人們有關(guān)棗樹的哪幾件事？請簡要概括。（3
分）
22.
品味語言，回答下面的問題。（6
分）
（ 1
）從修辭角度，賞析第①段中畫線句子的妙處。（3
分）
每到八九月間，紅的綠的半紅半綠的棗兒綴滿那棗樹的枝葉間，把整個樹冠都壓得垂吊著，像一片彩色瀑布。
（2
）結(jié)合語境，談?wù)勀銓ο旅婢渥又屑狱c詞語的理解。（3
分）
想到這一層，我忽然感到我的生命顫栗起來，抖落了些許的俗氣。
23.
文章第
②
段寫人們看見棗子的表現(xiàn)有什么作用？請簡要分析。（4
分）
24.
結(jié)合全文，聯(lián)系生活實際，談一談石崖上的棗樹給了你哪些啟示。（4
分）
參考答案：中小學(xué)作文閱讀答案網(wǎng)整理
21
．①路過的人們，對棗興嘆；②民間藝術(shù)家們想要摘棗，輕后生扔石打棗；③我們攀崖摘棗，結(jié)果悻悻離開。（3
分。每個要點1
分，意思對即可。）
22.
（1
）這句話運(yùn)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1
分）形象生動地寫出了棗兒的色彩和數(shù)量之多，（1
分）突出了棗樹健壯而蓬勃（或生機(jī)勃勃、生命力旺盛）的特點。（1
分）（3
分。意思對即可。）
22
．（2
）顫栗本義是戰(zhàn)抖，在這里是心靈受到震撼的意思，（1
分）生動地寫出了作者多后讀《詩經(jīng)·蒹葭》突然省悟時心靈的強(qiáng)烈震撼，（1
分）表現(xiàn)了作者對自己以前俗氣的思想情感的頓悟反省。（1
分）（3
分。意思對即可。）
23
．（1
）第②段寫出了不同的人們見到棗子的相同的表現(xiàn)，突出了金秋到來時棗子的美好和誘人（2
分）；為下文輕后生扔石打棗和我們攀崖摘棗作鋪墊（2
分）（4
分。意思對即可。）
24
．①從棗樹的角度，處逆境而不畏難，頑強(qiáng)樂觀，追求人生的最美境界；②從人的角度，面對美好的事物，要學(xué)會欣賞，而不是占有；③面對人生道路上的誘惑，要保持良好的心態(tài)。（4
分。答對一點得2
分；答對兩點即可得滿分。意思對即可。得出其它啟示，只要能自圓其說，可酌情給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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