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雷抒雁
①坐在媽媽身邊，和老人家閑聊時，有一次，她望著我的腳說：“唉，怎么會這么大。那時，才這么點點，一寸多長，粉紅粉紅的，肥嘟嘟的，真叫人愛。我就用一塊手帕剪開，縫了一雙軟鞋，套在你腳上。”
②媽媽說的“那時”，其實，是五十多以前，可你聽聽那口氣，似乎就是在昨天。那一雙用手帕做的鞋子，我當然是沒法記住了。但是，后來當我的兒子出生時，老人仍做了一雙。只是，這時的孩子已不同于先前，未“落草
”前一切都準備停當了，手帕軟鞋也就沒有穿過。
③我記得穿鞋，已是遍地亂跑的歲了。印象最深的是一雙老虎鞋，黑布面的，紅布貼了那嘴巴、那鼻子、那眼睛，又用黃線一針針繚上。嘴邊還有黃線繃的虎須，嘴里亦有白布卷的虎牙。遠遠一看，活靈靈一個虎仔。我愛穿那鞋，每有鄰人來逗玩，總會翹起虎鞋說：“咬！咬！”鄰人便故意裝出害怕的樣子，雙手捂著臉，連說：“好害怕呀！”然后，一通笑鬧，當了序幕，正戲便是大家樂呵呵圍在一起說些家長里短。
④虎頭鞋穿完，我的幼兒時期也就結束了。直到上小學、上中學，都是媽媽做鞋。我上小學，每天來去要走四五里地；上初中，到了一座遠在
20
里開外的鎮(zhèn)子去。周六下午跑
20
里地回家，周日下午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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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地上學。那時交通不便，來去都靠雙腿。少時代，最費的便是鞋，差不多兩個月就得穿破一雙。
⑤媽媽說：“吃鞋一般，壞得這么快。”記憶中，媽媽手中總是拿著一雙鞋底在納。有時，半夜睜開眼，一看，媽媽還在油燈下一針針納鞋。麻繩在搖曳的燈光下一閃一閃，隨著鞋針，在鞋底兩面穿來穿去，發(fā)出嗖嗖的聲響。每納三四道，媽媽就要在頭發(fā)上擦一下針。那時，我暗暗下了決心，要好好讀書，將來掙錢買鞋，別讓媽媽總點燈熬夜地受累。媽媽卻常說：“兒啊，快長大，掙錢不掙錢事小，娶個媳婦給你做鞋，替替媽也好。”所以，我打小就知道，娶媳婦干啥？做鞋！
⑥媽媽不用量我的腳，做的鞋總合腳，走路不夾不擠，不傷腳。我至今腳上沒雞眼，沒腳墊。當兵時，日行一百，夜行八十，一雙腳不疼不酸，都得感謝媽媽做的鞋。
⑦穿媽媽做的最后一雙鞋，是大學二級了。媽媽做了一雙“沖福尼”面的新布鞋，到學校來送給我，且要我當著同學們的面穿上試一試。我穿上走了幾步，挺好。同學們都哈哈笑起來。我至今也沒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Α寢尶次业耐瑢W，有穿皮鞋的，有穿運動鞋的，一個個洋氣得很。大約從那次之后，她手頭再緊都要給錢讓我買鞋穿。
⑧一眨眼，幾十過去了，我老了，媽媽更不用說。有次我說：“媽媽，再做一雙布鞋給我穿。”老人盯了我半晌說：“你是說胡話吧！眼看不見針，手拉不動線。做鞋可是力氣活兒呀！輕時，不在乎。那時，夜夜做鞋供你們父子穿，為拉動線繩子，這手掌上勒下深深的槽，幾十都沒長平。”
⑨有時，我想，要是能把一個人打小到老穿舊的鞋子收集在一起，那該多有意思。不同尺寸，不同樣式的鞋，真真切切記著人一生的歷史。正是穿了這些鞋，你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一雙鞋，就是一段有頭有尾的故事，就是一段有血有肉的記憶，其間滲透著動人心魄的情感。人啊，和這個世界交往的過程，就是鞋底和地球摩擦的過程。履痕，就是人生的軌跡。
22.
第②段加點的“落草”一詞，在文中的意思是：
；其引號的作用是：
。（
2
分）
23.
第⑤段劃線句“吃鞋一般，壞得這么快。”采用的修辭方法是
，其作用是
。（
4
分）
24.
文章記敘有詳有略，具體寫了“我”三次穿鞋的經歷：（
4
分）
（
1
）我出生時，媽媽給我穿的是
；
（
2
）我
，媽媽給我穿的是虎頭鞋；
（
3
）
，
。
25.
第⑤段中通過對媽媽半夜里“燈下一針針納鞋”以及麻繩的“閃、穿”等細節(jié)描寫，表現(xiàn)了：（
4
分）
（
1
）
；（
2
）
。
26.
題目《履痕》的意思是
，從全文看，其作用是（
1
）
；（
2
）
。（
6
分）
27.
認真研讀第⑦段：在那樣一個特殊的場合，面對同學們的哈哈大笑，“我”和“媽媽”各有什么樣的心理？請你選擇其中的一位，做簡潔的描述。（
80
字左右）
(8
分
)
參考答案：
22.
出生
特殊含義（強調，著重指出也可以）
23.
夸張
突出我穿鞋之費（或鞋磨損速度之快）
24.
（
1
）手帕鞋
（
2
）幼兒時
（
3
）我大學二級的時候，媽媽給我做的（或穿了）一雙“沖福尼”面的新布鞋。（手帕鞋也可以寫成一雙手帕軟鞋）
25.
（
1
）媽媽納鞋技術的嫻熟；（
2
）媽媽熬夜勞作的辛苦；（
3
）體現(xiàn)了媽媽對我的愛。
（任選兩點）
26.
鞋�。ɑ蜃阚E、或人生的軌跡）（淺層，深層均得兩分。）
（
1
）是貫穿全文的主線
（
2
）突出了母愛伴隨兒女成長的主旨。
（突出中心給一分，中心點到母愛就給兩分）
27.
要點：
我：媽媽的鞋讓我很舒服，我感受到了母親的關愛；同學們的笑很困惑。
母親：（由疑惑不安到明白最后）愧疚；（沒有交代清楚原因酌情扣分。）以后要對孩子好一些。
（如果既寫了我，又寫了母親，上限為六分。每層三分，一共六分，句子通順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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