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蔥青青
白的雪，青的蔥，
①紅紅的是她的小手。
她總是那么靜靜地站著。低著頭，眼睛朝下看。扎兩條小辮子，穿一身紅底藍花的棉
襖、棉褲。一雙黑布鞋羞澀地臥在白雪中。臉蛋兒紅紅的，那雙小手也是紅的。看不到那雙
眼。那眼睛一定很關(guān)、很清澈……
白白的雪輕輕地蓋在小街上。只有那小蔥總是那么嫩，那么青，像她自己一樣。她從不
吆喝，從不抬價。換了別人，這樣的蔥，一定會扯開嗓子吆喝出“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
等誘人的詞句。她極少說話。說，也是輕聲細語的幾個字，“要多少”“幾斤幾兩”“幾角幾
分”。只有在說話的時候，她才偶爾看對方一眼。啊，這眼睛真關(guān)
!
它不光清澈，還蘊涵一
絲憂傷，但憂傷中分明顯露出善良和期望。
小鎮(zhèn)上的人都吃她的小蔥。沒有人跟她討價還價，連老太太都是如此。大家都愛護她。
萊主們常對鎮(zhèn)上的人說，我的蔥不如小妹妹的，買她的吧。鎮(zhèn)上哪來恁好的蔥
?
沒有人一下
子買好多。大家都知道，她的小蔥天天都有，一四季不斷，價格也好。
她把兩只小手放在嘴邊，用熱氣一哈。
“小妹妹，給你錢。”大姐姐把錢遞給她，她輕輕地搖搖頭。
“為啥
?
”大姐姐一怔。“大姐姐，俺……”她抬起頭來，目光在大姐姐的臉上掃視了一
下，迅速地落在左胸那枚“吉陽鎮(zhèn)中學(xué)”的校卡上，聲音有些激動，也帶有幾分憧憬，“俺
娘說，等過兩，弟弟初中畢業(yè)了，就讓俺繼續(xù)上學(xué)”。
“大姐姐，俺不要錢。俺知道你是老師，常來買蔥，俺想求您幫俺看看本子。這是俺看
弟弟的書做的作業(yè)。”
說著，她迅速從菜簍底下拿出兩個用塑料布包著的本子，遞給老師。
女老師接過本子，一下子就驚呆了。本子上工工整整地寫著初中作業(yè)。她不知道說什么
才好。
“小妹妹，多大
啦？
你是哪村的？”
“俺今
15
歲啦。住在杏樹灣，俺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弟弟正上初中呢
!
”
“爹娘呢
?
”
“爹病了。兩前，爹從城里賣菜回來，跌倒溝里，腿斷了。娘在家里伺候爹，還管園
子．
爹好的時候，俺也上學(xué)哩
!
”
女教師嘴唇動了幾下，想說什么，但沒有說出來，只是眼圈發(fā)紅，發(fā)潮。她一下子將小
妹妹摟在懷里，緊緊地握住那兩只小手，冰涼的小手。她想把它們暖熱，永遠地?zé)嵯氯ァ?br />“好妹妹，你到我班里來上學(xué)吧
!
”
“不，俺不上，俺還要賣菜呢。俺上了，弟弟就上不成了，俺娘說……”
太陽出來了。那雪更白，那蔥更青。
②
兩后，小妹妹考上了縣師范。臨走時，她給女教師送去一籃子蔥。蔥洗得真干凈，扎得整整齊齊。多嫩的小蔥呀
!
她
倆沒有說話，都哭了……
啊，小蔥青青……
——(
選自《青文摘》，有改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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