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德榜的故事非常多,很多都能吸引眼球。
比如有洋釘、洋火、洋油洋車子,但是洋堿這個詞可沒怎么用。這就帶來了一個問題,從哪兒開始。因為,這些小故事一個一個可不太好穿起來。
從他的十門功課一千分開始吧。這個我上中學的時候就受到了教育,估計現(xiàn)在不知化學為何物的人,也知道這一點,實在是不好達到這個高度。包括他自己,也就這么一次。
這個故事發(fā)生在1911年,也就是辛亥革命那一年。那時候,他在清華學堂,是他剛?cè)肭迦A學堂的第一年(也是最后一年,因為入學成績特優(yōu),他只需要在清華學一年就可以去美國留學)。入學之前,他在符離集(出燒雞的地方)鐵路上工作了三年,1910年考上的清華,1911年去的。沒辦法,他家窮,侯家世代務(wù)農(nóng),他爺爺出于為未來的期望,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大家都知道“富清華、窮北大”那時候清華學堂的人還是比較看不起這個比較窮而且大一點的插班生的,別人可是在這個英文授課的學校里學了好多年了(清華學堂學制十年,第十年正常畢業(yè)就可以直接留學美國)。在第一個學期的期末考試之后,再沒有看不起他了。就在這次考試上,他拿了十個滿分。1913年,他去了MIT學化學。
河里在討論皮革,其實最早的化學家頗有學制革出身的。劉楚青便是,侯德榜也學過制革,原因很簡單,看到中國的原料就這么白白溜走,別人拿走錢就這么簡單,心有不甘。他在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論文就是制革,而不是制堿。
侯德榜小時候家境非常貧寒,對那段日子他從未忘過。幼年家貧不能上學,就在私塾外面聽。他天資甚高,學堂里面還沒記住,他在外面過耳不忘,被教書先生視為奇才,原意免費收他這個學生。同樣的故事還有一個人,是邢其毅的父親刑端。我是在查邢其毅這個貴陽人和蔡智誠這個老鄉(xiāng)的關(guān)系中了解到這段軼事的。邢其毅和蔡智誠沒什么關(guān)系。因為刑端家貧且務(wù)農(nóng)出身、屬于寒門士子,二十一歲即中進士離開了貴州入翰林院(最后一批)并再沒有回去過,這時候邢其毅最多剛出生;氐胶畹掳裆蟻,他徹底突破了蘇爾維法的秘密之后,用英文寫了《制堿工業(yè)》這本書,書的封面上,就是一個在南方稻田里,留著長辮子,腳蹬水車,手捧書本的英俊少年。這本書把蘇爾維法從原理到工藝再到設(shè)備以及參數(shù)的設(shè)置寫了個底掉,從此中國人,把原來一盎司黃金一磅的純堿做成了白菜價。
如果這是山寨貨,那么我希望中國這樣的山寨貨越多越好。
干化學和化工實際上是兩個方向,化學要考慮的這個東西能不能做出來,化工要考慮的就多多了。比如能不能做大、做大了安不安全、成本合適不、哪條路線最合適、外交也要懂、經(jīng)濟也要懂、機械也要懂、建筑也要懂、煩也要煩死了。
說道侯德榜,那不可能不說“侯氏制堿法”。侯氏制堿法怎么來的呢?和我們的很多技術(shù)一樣,被別人卡脖子逼出來的。
最早的純堿,是英國人的蘇爾維法在中國賣,因為只有一家,他可以隨意定價。前面說了,最高的時候一盎司黃金一磅純堿。這簡直就是把純堿當銀子賣。1924 年永利開車,把純堿做成了普通原料。當時第一次開車,出來的純堿竟然是紅的,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基本失敗了。不過學化學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從一閃而過的現(xiàn)象去探求本質(zhì)。他意識到紅色必定來源于設(shè)備中的鐵,而中國人的原料純度太高了,不像英國人用的那么差。于是他就在原料里面添加了一點點雜質(zhì)(大家猜猜是什么?),雪白的純堿便出來了。后來,他把這個秘密給了印度阿三,就是那個非常NB的塔塔集團。這個故事后面講。他還去過南非,大家逼問一下橡樹村,看看有沒有故事。
蘇爾維法對食鹽的用量很大,產(chǎn)生的氯化鈣又很多,氯化鈣還沒什么用處。開始的時候永利在南京,靠著長江和浙江的鹽場,而且鹽場用的多是范旭東(永利老板)的技術(shù),這個缺點不明顯?箲(zhàn)以后,到了西南,就不行了。這里是井鹽,比海鹽貴多了,產(chǎn)量也跟不上要求。這時候德國人搞出了察安法,效率要高得多。于是當時范旭東派侯德榜帶了一個團去德國商討引進察安法的事情。沒想到德國人連門都不想讓他們進,并且提出生產(chǎn)的純堿不能在“滿洲國”銷售。不讓進門還沒什么,這個銷售要求太欺負人了。代表團立刻離開德國,去了美國,手里只有兩份專利說明書。侯氏制堿法的發(fā)明,就這樣侯德榜在美國研究,手下人在香港做實驗,另外的人在上海(租界)搞中試,靠著戰(zhàn)爭時期的通信,一點一點數(shù)百次的失敗換來的。
說到這里,我們真是很幸運的,侯氏制堿法的中試是在1940年完成于上海租界,如果再晚一點,真不知道會再晚多少年。
侯德榜對中國化工的貢獻,不僅僅是一個制堿法,他幾乎搭起了整個三酸兩堿的底子。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可以了解一下他作為中國人聰明和勤勞的一方面。
侯德榜組織了一個精干的技術(shù)班子赴美國考察采購和學習。在此期間,他們購到了制酸設(shè)備,以中國人特有的忍耐力,通過軟磨硬泡的辦法,學到了制酸的關(guān)鍵技術(shù)。還在購買硫酸設(shè)備時,“順便”在該廠索要到與制酸無關(guān)的硫酸銨生產(chǎn)工藝圖。然后掉過頭,從另一廠家以廢鋼的價格買下一套硫酸銨生產(chǎn)設(shè)備。這一點,美國人的評價比較權(quán)威“他們太精明了”。設(shè)備運回中國,安裝又沒有大型設(shè)備,買設(shè)備只用一次顯然不是中國人的傳統(tǒng),侯德榜帶人自己設(shè)計了一套。后來四個廠,硫酸、硝酸、硫酸銨、合成氨全部一次開車成功。
不幸的是,不久,日本人就來了。
日本人被打回去了,造成的破壞卻一時半會恢復(fù)不了。首先要國民政府出面討要被搶走的工廠設(shè)備,KMT嫌麻煩、拖著不辦。侯德榜就在報紙上發(fā)表文章造輿論;交涉好了,運回設(shè)備的時候,美國人要把日本人換上的零件卸下來,侯德榜說“強盜搶走的是一輛好汽車,還回來至少是能開的汽車,不能把強盜用壞而更換的零件再卸走呀”;爭回來了,美國人要在日本口岸交割,侯德榜不同意,強盜搶走的東西要還就要還到家里來;對日本賠償?shù)墓S,要求“這些賠償來的東西是八年抗戰(zhàn)的成果,我們不能寬大到這種地步,留給他們作為報復(fù)的資本。即使是破銅爛鐵,只要回到了中國,就是我們的收獲”
說說侯德榜去印度的故事。以前有個笑話,說阿三要是買了中國的技術(shù),五大常任理事國就齊活了。其實說這個笑話的時候,華為已經(jīng)進去了。在這之前呢,就是侯德榜的制堿技術(shù)了。塔塔的老頭也真不容易,拿著侯德榜的書,硬是請了侯德榜去他們那里五次。沒有第六次的原因是第五次回國的時候建國,侯德榜太忙了。
第一次是1945年,塔塔家的老塔塔在40年代初建了米打譜(沒打譜?)堿廠,想請英國鬼子幫他設(shè)計,但是英國人民正忙著打仗,顧不上他,他們就找了一位鹽場的工程師,比著侯德榜的《制堿工業(yè)》開始干活了。1942年《制堿工業(yè)》第二版問世,他們的工程師也去世了,堿廠還沒建起來,于是就找到了侯德榜。侯德榜覺得這是個好事情,對于打破英國人的壟斷是有利的(這之前他已經(jīng)去過南非和巴西了),于是應(yīng)邀前往。
1945年5月,他從美國回國路上去了塔塔,呆了18天,回答了280多個問題,調(diào)了幾個參數(shù),印度人的產(chǎn)量上升了50%。
第二年,印度人終于大量生產(chǎn)出了紅色的純堿。就在這時,侯德榜第二次到印度。這次幫他們改了設(shè)計,并給他們留下了整改意見。之后,老塔塔決定聘侯德榜當最高顧問。
第三年,侯德榜再回來的時候,印度人把產(chǎn)量提高到了50噸/天,老塔塔決定聘侯德榜為總工,年薪10萬美元。這數(shù)字現(xiàn)在看著不高,當時可是杜邦總工的待遇了。侯德榜告訴他,自己是永利的總經(jīng)理,人是中國人,事業(yè)也在中國。我們不會讓你們受壟斷之苦,但不能留在這里。
第四次去印度,他帶了幾位工程師去,他回國后,有這幾位負責整改工作。這一次,日產(chǎn)提高到了80噸。
第五次就是1949年5月了,他呆了一個月,日產(chǎn)提高到了125噸,已經(jīng)接近永利二十年代的產(chǎn)量了。尼赫魯后來訪華,還提起這件事情。就在這一次,回國的時候,要經(jīng)過南朝鮮。侯德榜堅決不下船,雖然無論臺灣還是南朝鮮都開出了很高的價碼,船在港口一周,他在船上呆了7天7夜。
建國以后他做的主要事情有三方面:中國化工事業(yè)的設(shè)計、規(guī)劃;小氮肥廠的推廣;《制堿工業(yè)》的第三版(這回終于用中文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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