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心靈的領(lǐng)域究竟存在著怎樣浩瀚無邊的秘密呢?二十世紀(jì)的心理學(xué)發(fā)展至今,仍然無法得到一個圓滿的輪廓。其實從某個角度看,整個文學(xué)、社會科學(xué)、藝術(shù),都是在反應(yīng)人類的心理狀態(tài);誰說政治學(xué)不是在描述人類參與政治時的心理層面?否則最主流的選舉與民意預(yù)測,怎么會形成研究的大宗?又經(jīng)濟學(xué)中,尤其是個經(jīng),講到無異曲線時,又怎會有消費現(xiàn)象縮減或擴張的狀況發(fā)生(意即消費能力增加,無異曲線則向外擴張,但是和市場的物價有高度相關(guān),物價下跌會讓消費者有錯覺,以為自己便有錢了)?
有一則笑話是這么說的:一個信仰上帝的腦科醫(yī)生和一個無神論的航天員爭辯宗教的問題。
航天員說:“我上了太空這么多次,從來沒遇到上帝或天使。”
腦科醫(yī)生說:“我也開了不知多少的腦,卻找不到一個叫‘思想’的東西。”
探索內(nèi)在世界是這樣無止境又偉大的工程。如果上帝存在在我們的意識里,我?guī)缀跻J為,這是和上帝最接近的一樣工作。
而今天,我又朝自己的意識深處踏了一步,直接和我的潛意識交換訊息,聆聽跟隨了我三十年,不,或許更久遠以來就有的聲音。
催眠過程
我躺在廖老師的診療床上,均勻的深呼吸。由于平日練習(xí)深呼吸的次數(shù)頗多,一下子就讓心靜了下來。
接著,廖老師引導(dǎo)我放松身體的每一吋肌膚;從額頭,臉頰,下巴,肩,頸,手臂,大腿與小腿,一路下來,我調(diào)整到一個最舒適的姿勢。催眠要開始了。
廖老師指示我均勻地吸進一股白光。從鼻腔到氣管,再進入我的肺中,由血液帶著,流遍我的全身。我感覺到一股能量進入我的體內(nèi),白光經(jīng)過的地方,就有一股氣鼓漲開來。我很明顯的感覺到,眼前一片光亮,那種溫暖的感覺,幾次都讓我想好奇的睜開眼瞧一瞧。我的指尖也因為充滿能量,而不自覺地伸展,甚至有點不安分地想做些動作。好在廖老師下結(jié)束的指令早,否則可能會起來跳個舞也不一定。
在毫無預(yù)警的狀況下,廖老師要我開始回溯今生或過去生的重大畫面。
當(dāng)他緩慢地數(shù)到三時,我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自己乘坐在一個像大木盆的東西中,在一條急湍的河流里載浮載沈。其實那并不是一條天然河,倒像是一條淹滿洪水的人工運河。慢水流快速,我不知道要飄到哪里去?匆豢醋约海沂莻穿亞麻布的少年,說不上來是古希臘或是古埃及,但是的確是很久以前的人。運河兩旁盡是像宮殿一般的廊柱,卻沒有一個人,我不知向誰求救,只能順著兇猛的洪水往下流,恐懼的感覺襲滿全身。
也不知為何,就在我感覺快要掉到一個大瀑布時,岸邊有人忽然拉了我一把,把我從水流中拖了出來。我哭了,現(xiàn)實中那個躺在床上的我也流了淚。拉我的人不知是誰,但我清楚的感知道,他是一個我的長輩,一個我日常生活倚賴深重的人。我緊抱住他,狠很哭了一回。
回到現(xiàn)實面,回想起來,那似乎是個皇宮,我是個調(diào)皮的小公子。而所謂的運河,似乎就是宮城內(nèi)一條人工淺河罷了,寬度不過是兩個大人伸長手臂。但似乎是因為下大雨的關(guān)系,導(dǎo)致水面高漲,而愛玩的我才會被自己嚇了一跳。
結(jié)束這個驚悚的過程,廖老師引導(dǎo)我進入下一個生命歷程。說也奇怪,每當(dāng)他數(shù)到三時,我的全身就像是著了電一般,被一股能量觸及了一下,全身發(fā)顫。
下一個畫面來到一個大宮殿(奇怪又是宮殿)。金碧輝煌,四周是高大的柱子。不記得在書上曾經(jīng)看過類似的建筑,要是勉強模擬,或許巴洛克時期的歐式宮殿可以比擬。但是屋頂很高,像是米蘭大教堂那樣高挑,兩旁的柱子閃著金光,大大的落地窗戶斜斜地射進充沛的陽光,映在黑白相間,亮亮的地板上。我仍是個孩子,但是男是女卻沒看清,只覺得和這個屋子沒什么關(guān)系。但這正瞧著,一股轟隆隆的聲響,帶著一大股洪水,從我正前方的遠程灌入廳房,淹住了宮殿的一半。我因為躲避不及,也就隨水沖走了。但是說也奇怪,和前一個情境不一樣,我竟然沒有一絲害怕,反而隨者水波上下浮沈,像是在水上樂園玩水一樣。
這兩個場景都有水,而且是大水(至少在我的感覺)。我想起自己是個怕水的人,當(dāng)初游泳這項技能就是在怕水的心理下,學(xué)了五個夏天才勉強會的。像現(xiàn)在蛙式仰式自由式游得都不錯,但是到了踩不到底的泳池,再安全我都會怕,不敢跳下去游。難道我這一生就是來克服怕水的障礙嗎?
接下來是一個有趣的地方。仍舊是一個宮殿式的大堂。說不清在什么時代哪個地方。白色的大理石建材,及四周人穿的白衣服,有舒服寧靜的祥和氣氛。一個長者,坐在一個圓形千枚皿似的噴水池下,對著大約有二十個左右的人群說法。大家席地而坐,聚精會神,身旁滿是飛舞的蝴蝶。我湊上前去,想聽聽他說什么,只見他嘴在動,卻一點聲音都沒有。我仔細聽了一回,才了解它的話不是用耳聽,是用心聽,直接傳入你的心中。
可惜我仍是不懂他在說什么。廖老師要我找個人說說話。我挑了一個女生,問她是什么地方。她說:“這是天上,你是新來的人,歡迎回來”。(我明明第一次來,怎么說回來)
“現(xiàn)在在聽法,等一下就可以吃巧克力了。”
聽到巧克力,我的嘴角漾起一抹微笑,就乖乖的聽法。聽的時候,說法的那人還會轉(zhuǎn)向我這里報一個微笑。一會兒,法說完了。大家靜靜的散去,只留下我及說法者。他定定的看著我,眼角發(fā)出慈愛的光輝,向我伸出右手。我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他撫著我的頭發(fā),輕聲說:“孩子,你受苦了。”
這一句短短的話,倒像是我所有的痛苦哀傷挫折不幸與委屈,都得到了一切的體諒與寬慰。我又哭了。
接著他起身,一語不發(fā),牽著我的手要出這個大廳。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他要把我?guī)ツ睦,有一絲的抗拒產(chǎn)生。但是他不理我,只自顧自的向前走,到了大廳門口,門打開了。我往下一看,這原是一個飄在空中的大廳,一個個像是電梯一樣的站臺上上下下。我止步了,他則是踏上一個站臺,一路下滑……
我似乎在找一個強有力的肩膀可以倚靠。像是第一段落中,在浮載的水中有人忽然拉我一把;在白色的大廳上,一個說法的長者給我慰藉。我需要有一個心靈的依靠,一個堅毅的形象,一個能體貼我心事,原諒一切過錯,讓我暢言的伴。這或許是此生中,我尋覓的一個對象吧,或許是我的愛人,或許是上師。所以小時候才會對阿公有這么多的依戀,搬到現(xiàn)實中,阿公常常是在我不經(jīng)意犯了錯,原諒我、體貼我,及在岸邊拉我一把,這樣細心照顧我的人。在他面前,我可以毫不隱藏自己,像是投到一個溫暖又親切的懷抱里,沒有壓力,只有溫情。
第四個場景是我停留最久的地方。廖老師要我回到一個跟我此生尋覓的對象有關(guān)的時空,看看過去的因緣。過了許久,畫面逐漸清晰,眼前出現(xiàn)一個破舊的茅草房,一個古中國的鄉(xiāng)下。我是個目不識丁的中年農(nóng)夫,約莫五十歲上下。天色已晚,趁著暮色,我緩緩的步行回家。剛開始弄不清楚是清晨還是黑夜,只覺暮色昏暗,霧茫茫一片白。直到走進屋里,點上燈,我這才會意過來,是到了吃晚餐的時候。
屋里坐著一個穿暗紅色衣服的女人,和我年紀(jì)相當(dāng),臉和身材都微胖,手里懷著個男嬰,倚在木床邊,那是我的妻。屋子很小,只有大約六坪面積,沒有隔間。一進門便是張圓桌,繞著四個板凳。左手是一張破床,右手是灶。
進門后,我一語不發(fā),就著桌邊坐了下來。似乎有什么哀傷的事在這個家里發(fā)生。“喔,我兒子死了。”我這樣對廖老師說。
“他是出外耕田時,被牛撞死的。”
這雖然聽起來好笑,但在那個時期,應(yīng)該還算正常吧。而我太太手中握著的小孩,是我的孫。想到兒子過世,我不禁悲從中來,一時間竟然聲淚俱下,掩面啜泣起來。妻看到我這般傷心,就起身拍拍我的背,給我些慰藉。轉(zhuǎn)過身,她從灶上端下三碟小菜,說:“吃吧,菜都涼了。”
我看了看菜,有苦瓜,菜心,和蕃薯葉,都是我喜歡的小菜,就收起眼淚,吃了起來。我不是個富有的人,本分務(wù)農(nóng),過著平淡的日子,雖是粗茶淡飯,卻是自給自足,該有的都有。
“我媳婦呢?”
現(xiàn)實中看戲的我提出這一個疑問。而這個疑問立即得到回答。
原來我一直喜歡著我的兒媳婦。這個可愛的小女孩,是我鄰村一個朋友的女兒。自小生的靈巧清秀,讓人好生喜歡。我一見她,就生出一股莫名的愛意,情不自禁的想疼惜這個小女娃,于是,早在她小時候,就和朋友商量,讓她和我唯一的兒子訂了親,成為自己名正言順的女兒。
我兒子死了后,對兒媳的愛意日轉(zhuǎn)濃烈,終于到了無法控制,痛苦不堪的地步。我耐不住自己的痛苦,把她給趕回娘家去了。我記得是用一種兇厲的口氣對她說話。她哭的淚眼汪汪,我不忍看,只得狠心叫她走。
妻是個體貼又知我心的人。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莫不給我最大的安慰。知道走了獨生子,又失去一個愛戀的人,我的日子沒有光彩,妻的耐性與寬容,讓我深深感動。
廖老師要我看一下這些身邊的人,認認他們看看。我直覺意識到,死去的兒子是我的弟弟;襁褓中的嬰兒是我爸爸,他長的清秀,像我媳婦一個樣。至于妻和媳婦,兩個關(guān)鍵人物,要稍待才會揭曉謎底。
一個意識上的跳躍,我已平躺在床上,一個垂危的病人。
“我快死了。”我對廖老師說。
“現(xiàn)在是什么感覺呢?”廖老師問。
我覺得眼前明亮無比,絲毫沒有畏懼死亡的心理負擔(dān)。
這時,我妻子坐在床角,安靜的看著我,這輩子多虧有了她,是我的精神支柱。忽然間,我的媳婦哭著出現(xiàn)了。她趴在我的床邊,傷心不已。這時,我認出這兩個人來。我的媳婦是就是我今生要找的情人,而陪伴我一生的妻,就是從小帶大我的保姆。媳婦哭得像個淚人一般,讓人心疼。她嗚嗚咽咽的重復(fù)著:“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我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fā),說:“傻孩子,別哭了。爹爹能看到你,也沒有遺憾了。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
她則是央求我能搬回來住。這有什么問題呢?我都要死了啊。倒是頗遺憾以前把她趕走,相聚時間太少了。
這時,我感到體內(nèi)一陣震動。啊,起程的時刻到了。
我的眼前一片明亮,一股白光從我體內(nèi)發(fā)出,漸漸向上凝聚,終于匯集完成,脫離軀殼。我往上飛,速度不急不徐,卻沒有時間讓我和這兩人說再見(我是多依戀這個世間)。我慢慢向上飄,速度越來越快,沖破大氣層,來到深邃黝黑一望無際的外層空間中。這時,我才驚覺,沒有肉體的束縛是多自在美好,像是脫掉一件穿了很久的緊身衣,現(xiàn)在終于能透口氣。在這個空間中,我看見許多人和我一起往上升,有人過來拉我的手,我們連成一個半圈,一起向上攀升。
在宇宙間飛行是無比的暢快,我這輩子從未有過這種解脫的喜悅。所有的星宿在黑天絨一般的穹蒼里閃耀,我感動的想要哭。
飛了好一會,一片亮眼的白光襲來,我們進入另一個空間中,在這團朦朧的光團中前進。不久,來到一個處所,那是我們的目的地。定睛一瞧,這不就是我前一段來過的白色大理石大廳嗎?
我這回不再害怕,不再疑慮,真的有“回家”的感覺。這次,我不孤單,同行的許多人與我一同來到這里。迎接我們的人群中,我認出一個熟悉的面孔。啊,是我兒子,不,是我今生的弟弟呢。這一切是這樣美好,我心上卻浮出了一絲念頭,仍想回頭瞧一瞧那兩個哭倒在我床邊的女人。我這般癡愚,難怪不斷來人間。隨后我們就靜靜地席地打坐,進入一個安詳?shù)娜攵ㄖ?hellip;…
尾聲
這是催眠的尾聲了。廖老師下指令,我慢慢的深呼吸,企圖回神過來。指令中要我以喜悅清爽的心情醒來,我也照做。張開眼,沒有我想象中的刺眼,一切如常。像是睡了場好覺,而時間,竟然已過了一個小時了。
我的解釋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催眠,一個難得的經(jīng)驗。一切都那么清醒,似乎隨時可以睜開眼,結(jié)束這個奇幻旅程般。借著催眠,我親眼見到了自己潛意識的運作,像是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我和它有個美好的互動。
但是我對于“前世”這件事,卻從此有了不同的解釋。我不再好奇了,也不再任意相信別人說我前世是XX。
對我而言,這一次的回溯過程,倒像是一個個畫面鮮明的夢境。我自小就是個非常會作夢的人,而且每覺必夢。有時,記憶特別深刻的夢還會在現(xiàn)實中實現(xiàn)。夢中常出現(xiàn)周遭的朋友或親人,有時明明是某個人,長相卻完全不一樣;有時出現(xiàn)一個親近的對象,卻從不認識他。這幾個催眠中浮現(xiàn)似是而非的場景,和我的夢境呈現(xiàn)的真實度或荒誕度,幾乎沒有差別。
于是我想,我早就經(jīng)歷過和潛意識對話的美好過程,就在我每夜的夢境里。人類對于夢境為潛意識呈現(xiàn)的說法早就出現(xiàn),只是真正能體會的,恐怕也有限。我不禁這樣想,或許,我更多的前世,早就一次又一次出現(xiàn)給我看了呢,只是我不自覺罷了。
此外,打坐時也會有類似的經(jīng)驗產(chǎn)生。我曾經(jīng)在打坐間,進入一個本世紀(jì)初的中歐鄉(xiāng)間。我是個說德語的金發(fā)少男,在黃昏的冬天里獨行。牧場上蓋滿了雪,欄圈里的牛羊被趕到屋內(nèi),我在回家的路上。我家有個大斜角的屋頂,屋內(nèi)一片漆黑。我想找爸媽,他們卻不在。于是我想起,這是教堂聚會的時間,全村的人都在那里。于是我踏上往教堂的路,經(jīng)過一株枯樹時,一只貓頭鷹還發(fā)出低沈的咕咕聲。整個過程除了我沒有別人,而且內(nèi)心充滿恐懼,不知什么不好的事情將要發(fā)生的那樣不安。猶記得打坐當(dāng)時,深受這個少年的心里影響,燠熱的夏天,我竟冒一身的冷汗。
再進一步深看我的回溯,如果依照弗羅伊德解釋夢境的方法來解釋他們,許多符號和語言,都有它的意義。以「水」來說,怕水是我今生的特征,但是在過去生中反映出來的,并不是解釋我怕水的原因,反而是一再投射出今生怕水的心理。我倒是希望出現(xiàn)一個被大水淹死的回溯,至少合理解釋我怕水的心態(tài)。
回溯的某些場景雖然沒去過,但卻沒有超出我可以想象的范疇之外。換句話說,如果我是個愛幻想的人,或是個充滿創(chuàng)意的導(dǎo)演,這些場景與劇情,都可以在正常狀況下蹦出我的腦海。我利用的,大部分是人類可以解讀的素材,以及我自身能接受的或感知過的經(jīng)驗,可能來自一幅畫,或是一場電影,或是小說中一段情節(jié)。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么從事創(chuàng)意工作的人,往往會藉助夢境(或許還有催眠)來激發(fā)靈感了。
因此,我保守的說,這些畫面,也許真的是在我的潛意識里的過去生,但也不能否認,也可能是我這一生從小到大經(jīng)驗累積的點滴,在催眠時重新排列組合的另一種呈現(xiàn)。但不論如何,都說明潛意識像是個超大硬盤,以它自有的方式,儲存與整理我們的記憶與生命歷程。這個神秘的地帶,擁有無窮的魅力,讓人想一次又一次與它浪漫接觸。
所以,我仍是會不斷嘗試回溯催眠,也同時開始重視我的夢境,至于是不是前世,就不需要太在意了,這一世所有的種種,才是此刻最值得珍惜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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