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躺在床上讀的最多的,是凌?初的《二刻拍案驚奇》。讀來比較輕松,雖無多大多深的感觸,不過讓人很能想見明朝社會的風(fēng)土人情,其間的俚語俗諺,也頗有趣味處,有些話其實到今天也還用的。這讓我感受到,原來老百姓說話,其實幾百年來并無多大變化。不過原來的文言文把其精致、精簡到極致而已。
這本書評書式的章回體小說,但都各自成篇,很適合分開來看。每篇詩詞開篇之后,先要講一個,有時是兩個相關(guān)的故事,然后再切入正題,講一個此篇所要表述的故事。把這書拿去作說書的本子,我看也是可以的。當(dāng)然,這里面也有很多是講因果報應(yīng),講些神仙狐魅的,但其初衷,無外乎要人積德行善,并沒多少不妥處。總之,此書作為成年人聊作消遣之書,可以一讀。
其中貪贓枉法,顛倒黑白的官報私仇的官吏,“二拍”多有揭露!队部卑复笕鍫庨e氣甘受刑俠女著芳名》一篇,則是這類小說中的佼佼者。小說敘寫南宋臺州太守唐仲友同陳亮一起蔑視他的上司、身居監(jiān)職的朱熹,朱熹銜恨尋釁,竟題參唐仲友,污蔑歌妓嚴(yán)蕊與唐有奸情,將嚴(yán)蕊下獄,嚴(yán)刑拷問。嚴(yán)蕊不肯無中生有,誓不招供,朱熹的陰謀終未得逞。通過這個故事,凌瀠初暴露了這個“大賢”表面上道貌岸然,內(nèi)里卻是卑劣的陰恨之徒。小說雖多有虛構(gòu)成分,但作者借書中人物之口直接批判了假道學(xué),把朱熹所代表之“道學(xué)”斥之為“害了風(fēng)痹病,不知疼癢的人”。小說作者寫嚴(yán)蕊身為藝妓,但“立心正直”,光明磊落。盡管被朱熹一伙嚴(yán)刑拷打,但始終不為淫刑所屈,一個字也不肯誣陷他人。有人對她說,你即使按照朱熹的要求招供,你的罪名也大不了,何苦不招,讓自己受罪呢?嚴(yán)蕊回答是:“......但天下事,真則是真,假則是假,豈可自惜微軀,信口妄言,以污士大夫!今日寧可置我死地,要我誣人,斷然不成的!”這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言語,充分顯示了她的剛正、高潔,和道學(xué)大師的兇殘面目,恰成對比。
還有有一篇公案小說《進香客莽看金剛經(jīng)》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社會的黑暗面和人心的殘忍,里面寫了貪婪卑劣的柳太守,為脅取寺中收藏價值千金的白香山手書金剛經(jīng),竟囑盜誣攀某寺為窩藏盜犯之所,對住持多方迫-害。但最終陰差陽錯之下經(jīng)書得以保還,主持也脫離牢獄之災(zāi),柳太守一無所獲。
這告訴我們,做官的切不可率意斷獄,任情用刑,也要求個公平明允。它形象地指出了人民之所以慘遭殺害,是由于官吏昏庸,濫用刑罰,草菅人命。故事是用一連串巧合構(gòu)成的,而巧合只能是造成事件的假象;而任何假象又是可以通過周密的調(diào)查研究去識破的。
但官府卻全憑主觀臆斷,便把復(fù)雜問題簡單地處理了。這說明,被剝奪了生活權(quán)利的市井細民,完全可以不明不白地被處死。小說發(fā)出了重視人命的呼聲,盡管還十分軟弱,但這畢竟是和視人命如草芥的封建專制思想根本對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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