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如,與其說她是在用這本書給詩詞做注解,無如說她是在用詩詞注解那些情關(guān)欲鎖的故事,注解我們難免嘆息的人生。
翻開第一篇,如題??“人生若只如初見”,引自納蘭容若的《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很多情侶,在被分手后給朋友訴苦,喝出了幾箱空酒瓶,抑或哭光了幾卷衛(wèi)生紙,拉拉雜雜扯了一大堆廢話,其實都是在重復(fù)一句主題??“ta變心了! 變心??于身處情變中的當(dāng)事人而言,無疑是比天塌下來還塌下來的大事,但對置身之外的旁觀者來說,卻是再自然不過的了。這個世界原本就是瞬息萬變的。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每一秒的自己都和上一秒不同,何況心呢?要想一個人不變心很簡單,把ta整個人凍結(jié)成冰,或者把心掏出來制成標(biāo)本,前提便是??終結(jié)ta的生命。 生命不止,變化不息。當(dāng)你責(zé)備別人變心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的心也在變化呢。你有沒有想過,是不是你沒有跟上ta的步伐?是不是你對ta要求太多?是不是你的標(biāo)準(zhǔn)默默在轉(zhuǎn)換?就像那個著名的典故?? “不是風(fēng)動,不是幡動,是你的心在動! 在第一篇來自清之容若之后,接下來,筆端便切回到兩千多年前,從思?xì)w戍卒懷念“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到文君挽回愛情的千古名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接著便是漢樂府中那個“上山采蘼蕪,下山逢故夫”的棄婦,用淡定有禮的姿態(tài)襯托出“故夫”的市儈俗氣,再后來是唐詩里那對“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佳侶……就像一部放映機,由黑白漸漸著色,膠片喚作“時光”。 一幀幀畫面閃過,卻又走神了,想到一件小事。昨晚女兒在看舊日志,無意翻到我一篇舊詩,突然問我:“媽媽,這首詩是你寫的嗎?”“是啊!蔽艺χ瓡,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答!澳悄氵@句是不是受了我那句的啟發(fā)寫的?”我一愣,隨即笑了,“你看看日期,那是我哪一年發(fā)的?”她看看也是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說:“真的啊,你寫的是‘君心似梧桐,自展弄天翼’,我寫的是“吾如浮翩游四海,汝似梧桐供良棲”,我們那兩句好像噢!惫,真的呢,看到她欣欣然的模樣,竟似在時光的膠片中又看到曾經(jīng)那個自己的影子。
正天馬行空,地鐵門打開,上來了一對夫婦抱著一個小女孩,一路上,媽媽一直和女孩聊天,偶爾順過幾句,隱約便有些分神。旁邊路人甲順口逗弄:“小妹妹,你幾歲了?”女孩有些茫然,媽媽連忙提示:“你說,‘我兩歲啦!斐鰞筛∈种浮笨吹胶⒆右琅f有些懵懂,我突然在想,對于他們這個時期,對“年歲”,或者“年”這些概念,到底有多少認(rèn)識呢?大概到了幼兒園,可能知道升一個班就是一歲,到了學(xué)校,知道一個暑假就是一歲,再后來工作了,知道一份總結(jié)便是一歲,而到了再再后來呢?歲月便只是十年又十年的同學(xué)會,一個又一個的空座位……到那時候,我們才知道懷念曾經(jīng)有過懵懂得不知年歲的日子啊。 那時候,人生才都是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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