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天時間一氣讀完《曾國藩家書》,雖有囫圇吞棗之嫌,但棗味多少稍存齒間,尤其是曾國藩多次反復(fù)強調(diào)的一些觀點,印象尤深,略作整理以求回味自勉。
其一:家和萬事興。
曾國藩素仰其祖父“積德累仁,救難濟急”之風(fēng)。對于族人親友,盡其所能施以援手。他感念叔伯舅姑之恩德,因他們的困窘而不忍,故推愛有加,接濟償債,急人所難,濟人水火,對他來說都是常事,也是分內(nèi)之事。并且告誡諸弟,對于“宗族姻黨,無論他與我家有隙無隙,在弟輩只宜一概愛之敬之”,“古來無與宗族鄉(xiāng)黨為仇之圣賢,弟輩萬不可專責(zé)他人”。知恩圖報,飲水溯源,以德報怨,孝悌友愛,正是這些品質(zhì)維系了家族之和諧,家和,則萬事興。因為曾國藩認(rèn)為,祖上累積的福報大多落在他一人頭上,實在受之有愧,侵占了族人們的福報,所以盡自己所能,雨露均沾,多回報一些給其他家人,不致于折福損德。反觀很多得志便張狂、六親不認(rèn)的,往往最后的下場就是眾叛親離。
其二:管好家里人。
曾國藩雖然家族觀念很重,愛惜族人,但也對他們約束有加。有一次,曾國藩聽說父親去省城、縣城替人說事求情,特意給叔父寫信,讓他勸告父親不可干預(yù)公事,說地方官雖然礙于情面,表面上敷衍你,其實最煩此類說情干預(yù),“凡鄉(xiāng)紳管公事,地方官無不銜恨”,所以“望勸父親總不到縣,總不管事”,“無論有理無理,茍非己事,皆不宜與聞”,“家中一切,有關(guān)系衙門者,以不與聞為妙”。想到我們現(xiàn)在,很多官員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執(zhí)法者往往要鐵面無私、秉公辦事真的很難,有的案子剛有些眉目,甚至才一進場,就有各種方方面面的關(guān)系紛至沓來,某某長的親戚、同學(xué)甚至同鄉(xiāng),或者親戚的親戚,關(guān)系網(wǎng)籠罩四方,這活兒也就別想干了。
還有一次,他聽說家里人打算募捐以彌補地方官的虧空,要求家人“萬不可出力”,“此事若各紳有意,吾家不必攔阻;若吾家倡議,萬萬不可”。因為官員虧空,多數(shù)是書吏“上則吃官,下則吃民”,中飽私囊,人民是無辜的,所以捐銀彌虧這種事,不宜操之太急,必須人人自愿,如果強行攤派,就是把好事做成了壞事,反而被那些書吏拿做把柄,不得不防。這就是曾國藩謹(jǐn)慎之處,做人做事不圖眼前虛名,能看到長遠或成的隱患,深知家人“當(dāng)藏身匿跡,不可稍露圭角于外”,低調(diào)行事,方不給自己埋下禍端。此外,在給他父親的信里,他也希望約束族親不仗勢凌人,“本家有事,情愿吃虧,萬不可與人訴訟”。吃虧就是占便宜。這才是維系家族長久昌盛的根本。古今多少官員,自身或是能保清白,卻是從家眷處產(chǎn)生了縫隙,而被“蒼蠅”叮上,最終禍殃延己。
在選擇媳婦方面,曾國藩同樣謹(jǐn)慎。有人給他說了一家姓常的人家的女兒,估摸著是富貴人家,他卻不愿。因為那聽說那常家人喜歡“恃父勢作威福,衣服鮮明,仆從煊赫,恐其家女子有宦家驕奢習(xí)氣,亂我家規(guī),誘我子弟好奢耳!彼硐氲南眿D,只需“在鄉(xiāng)間選一耕讀人家之女”就好,足見他的觀念并不同于一般門當(dāng)戶對,卻是希望樸素尋常,知書達理就好。后來有了媳婦,他告誡兒子,讓媳婦要下廚、紡織,不能因為出身富貴人家就不做家務(wù),還要求媳婦女兒每年各給他做一雙鞋及織布做成衣襪,考核女眷是否勤勞。
在他率領(lǐng)湘軍與太平軍作戰(zhàn)期間,他的弟弟曾國荃也是主要將領(lǐng)之一,能征善戰(zhàn),家里族人也有不少投奔到他營里效勞,對于這種情況,曾國藩寫信告訴弟弟,能照顧族人是好事,但不要“冗員浮雜”,確實不能發(fā)揮作用的族人,或者拿錢讓他們回老家去,或者在營外單獨安置,不讓軍中有“惰慢喧雜之象”。
這些細節(jié)之處,可以看出曾國藩治家之有情有嚴(yán),正是出于這些約束,所以他可以平步青云,而無后院起火之憂。
其三:為人多惶恐。
曾國藩在家書里,多次提及一種惶恐的心態(tài)。
這種惶恐或存于戚族之間。比如“諸戚族家皆窮,而我家尚好”,他認(rèn)為老天可以讓他今天處于“豐亨”的境地,也可能明天讓他處于諸戚族家的境地。所以認(rèn)為處于順境的時候,很惶恐地覺得老天待他太好了,“兢兢焉常覺天之過厚于我”,所以要用自己的“余”補別人的不足,就算以后處于逆境,也會很惶恐的覺得老天待他很好,那種好不一定是真的很好,而是相比于比他更不足的人,也要感念天恩,“亦兢兢焉覺天之厚于我,非果厚也,以為較之尤嗇者,而我固已厚矣”,所以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不是像有的人,愿人窮不愿人富,看見別人比自己優(yōu)渥一些,便羨慕嫉妒恨。
這種惶恐或存于兄弟之間。比如他在家書里多次教導(dǎo)幾個幼弟,弟弟們就不樂意了,回信說他的書信讓長輩看了“疑弟輩粗俗庸碌,使弟輩無地自容”,他看了也是“不覺汗下”。這便像是在家人面前樹立了一個“別人家的孩子”,讓家人有所對比,給后來人造成較大壓力。而對于這點,曾國藩的看法是:“為人子者,若使父母見得我好些,謂諸兄弟俱不及我,這便是不孝;若使族黨稱道我好些,謂諸兄弟俱不及我,這便是不悌”,為什么這么說呢?他認(rèn)為如果在父母族黨中有賢愚之分,那就是自己平時有討好的意思,用了心計,使自己得到好名聲,而讓兄弟得到壞名聲,以后定會在兄弟間產(chǎn)生嫌隙。所以要互相體諒,“兄以弟得壞名為憂,弟以兄得好名為快”,一家人互為一個整體,共同進步,才能永葆和睦家風(fēng)。
這種惶恐或存于同僚之中。比如他認(rèn)為自己升遷太快,“湖南三十七歲至二品者,本朝尚無一人,予之德薄才劣,何以堪此?”甚至一列京官中唯獨他有重慶(祖父母、父母均健在)之喜,也讓他不勝惶恐。曾國藩熟讀《易經(jīng)》,深知日中則昃、月盈則虧的道理,明白這世上“未有常全而不缺者”,唯恐自己福澤太厚,不知禍患何處,所以平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但求缺陷,名所居曰‘求闕齋’,蓋求缺于他事而求全于堂上”,基于這種觀念,他認(rèn)為家中的舊債不宜悉清,堂上衣服不能多辦,甚至諸弟所需求的事物不能一一滿足,也是求一種缺陷的平衡。曾國藩畢生追求的境界就是“花未全開月未圓”,認(rèn)為“借福之道、保泰之法莫精于此”。想到我們現(xiàn)在教養(yǎng)孩子,予取予求,恨不得天上月亮也給摘下來做玩具,如今想來,也怕是折了孩子的福分罷。由是想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倘若只有一半失意,則已算是上天眷顧了,凡事皆有定數(shù),不可奢求太多。這樣一想,什么孩子考差了、股票虧了、偶有小感冒、家里小爭執(zhí)什么的,都不算什么了,此處有缺憾才能有其他大圓滿,心里求得平衡了,方可知足常樂。
至于學(xué)業(yè)之道,昨天已有贅述,余不一一。
縱觀曾國藩之家書歷歷,其實多是瑣碎小事,但就是這些瑣碎細節(jié)之處,顯出其博愛之氣度,慎度之言行,勤儉之態(tài)度,嚴(yán)謹(jǐn)之作風(fēng),他并沒有要求弟、子拼死讀書、考取功名,但在他的教導(dǎo)下,幾個幼弟從年少輕狂的官家子弟,成長為縱橫一方的大將、重臣,兩個兒子一則成為“學(xué)貫中西”之外交家,一則成為少年得志的數(shù)學(xué)家,成就都是不凡,而他本人,也被人譽為“有史以來不一二睹之大人”,實現(xiàn)了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可見:細節(jié)決定成敗,情懷成就大人。
雖然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世紀(jì),但曾國藩家書里的精神的確值得我們細讀,深思,篤行。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yy-art.cn/dushubiji/1297483.html
相關(guān)閱讀:《開放的時代 開放的教育》讀書筆記
《老人與!纷x書筆記100字
《楚辭》2000字讀書筆記
《笨笨熊種橘子》讀書筆記350字
《超越智商》讀書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