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川省綿竹中學(xué) 龔志華
可以說，李清照是深諳渲染藝術(shù)的著名女詞人，她的《聲聲慢》就是將渲染用到極致的代表詩作。全詩內(nèi)容如下：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fēng)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xì)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一是用疊字渲染
先是動詞的疊用，“尋尋覓覓”的意思“尋了又尋”。這一疊用，我們可以想象女詞人似乎先在室內(nèi)找，再到庭院尋，最后跑出屋面對天地輕聲喚的情形�？墒欠蚓w明誠早到了另一個世界，留下的是極為冷清無生氣的空房和落寞的詞人自己。“冷冷清清”，先感于外；“凄凄慘慘戚戚”，后感于內(nèi)，詞人就如此陷入愁境而不得解脫。如果說“尋尋覓覓”從動作形態(tài)，表現(xiàn)出詞人孤寂彷徨、心緒茫然、神思恍惚的樣子，那么“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則從感覺方面細(xì)致地描繪了詞人痛定思痛時“憂從中來，不可斷絕”的心理過程。
二是寫景渲染
“乍暖還寒”表明天氣忽寒忽暖，“晚來風(fēng)急”，寫入夜秋風(fēng)猛起。這樣的氣候最容易讓人致病。不過身上的病還可“治”與“養(yǎng)”，而心中之愁卻就難以調(diào)養(yǎng)了。所以詞人說“最難將息”，意味著身與心的傷痛。要抑止自己的悲痛情緒，恢復(fù)到平靜的狀態(tài)。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接下來的景象分四層鋪開。
一是詞人想借酒澆愁，卻不料大風(fēng)忽起，寒氣砭骨，一下意緒全無，詞人很清楚，“三杯兩盞淡酒”難以驅(qū)散她心頭濃重的愁云。
二是詞人在百無聊賴中仰頭望天，正值雁群飛過，勾起了她對往事的回憶。在往日，丈夫不在身邊時，看到它們，便會產(chǎn)生“云中誰寄錦書來”的喜悅，而今后丈夫永遠(yuǎn)不會再給她寫信了，此恨又如何能消？
三是出現(xiàn)在女詞人眼前的景象是“滿地黃花堆積”。女詞人有采摘黃花裝點案頭的習(xí)慣，可如今丈夫故去，她再也沒有心思這么做了，只是任它自開自落，以至于“滿地堆積”，一片荒敗景象！
四是女詞人獨自“守著窗兒”，只盼快些天黑，讓所有這些觸動她生死殊途之恨的景物都淹沒在這沉沉的夜幕里，可偏巧這時候又下起了細(xì)雨，雨點打在梧桐上，點點滴滴，滴滴答答，不斷地重復(fù)。在凄清悲涼，漂泊無依的詞人聽來雨不是打在窗前的梧桐葉上，而是仿佛敲打在她那破碎的心上……
無論忽寒忽暖容易致病的天氣、淡薄的酒味、入夜猛起的秋風(fēng)、天上的過雁、滿地的黃花，還是窗外的梧桐和黃昏的細(xì)雨，無一不是生愁、助愁、牽愁的，簡直是景景含愁，處處成愁。
這種種濃重的凄苦的景象一層深似一層地真切地表現(xiàn)了詞人的愁苦，讓她產(chǎn)生“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念頭，也強烈地震撼我們的心。
在詞人的反復(fù)渲染之下，我們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最難調(diào)養(yǎng)的身心之愁：晚年?涼之愁、睹物思人之愁、無心賞菊之愁、黃昏雨擊梧桐之愁。
三是反問渲染
全詞出現(xiàn)了四個問句，一是“怎敵他、晚來風(fēng)急？”意思是“三杯兩盞淡酒”根本就敵不過寒勁十足的晚風(fēng)。通過酒力敵不過風(fēng)力，強調(diào)借酒消愁愁難消，秋風(fēng)襲人更增添了濃濃的新愁。二是“如今有誰堪摘？”意思是夫君已經(jīng)故去，已經(jīng)沒有人摘花相贈了。這是一層意思。另一層意思是如今人老珠黃，還有誰會像夫君樣憐惜呢？三是“獨自怎生得黑？”意思是怎么能熬到黃昏的來臨呢？漫長使孤獨變得更加可怕。獨自一人，連時間也覺得開始變慢起來。四是“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這表明詞人的愁緒則非筆墨所能形容。
這四個反問句，都表否定之意，加濃了詞人的情感色彩，加強了抒情的力量，傳達了詞人心中難以抑制的噴涌而出的愁苦與孤寂。四個反問句，推波助瀾，把詞人的情感一步步地推向高潮。
由以上可以看出，《聲聲慢》無處沒有渲染。為什么詞人要選擇渲染這種方式呢？
可以說，沒有渲染，或許李清照還是能寫出打動人心的佳作，但恐怕不會讓我們有如此細(xì)致而深切的感受，恐怕無法讓我們真正理解她晚年在國破家亡中的悲涼遭遇和無盡的愁苦。是渲染將詞人的愁緒愈積愈濃、愈結(jié)愈大，最后達到難以遏制的地步，這樣讓人讀之有九曲回腸、愁腸百結(jié)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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