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洪波
車至陸家營站，老人如期而至。老人胡茬上掛層白霜，兩手不停搓摸在一起，看來身體被刺骨的寒風(fēng)穿透了。售票員蘭姐只好把已經(jīng)跑到喉嚨里的話咽了回去。她只是和司機會意地對視一眼。
老人緩過一絲僵冷，掏出隨身攜帶的優(yōu)待證沖蘭姐晃了晃，蘭姐懶得理，心情復(fù)雜地看窗外閃過的街景。
老人六十多歲的樣子，微胖。每天，他都會從陸家營站上車，然后坐至終點，再從終點坐到起點，如此幾個循環(huán)。一路上總沒話找話與人搭訕。
很少有人理老人。乘客的戒備心都較高，特別是上學(xué)的孩子，不僅不理睬老人，相反表現(xiàn)出極大的厭惡之情。美女就更不用說了。只有少數(shù)老人愿意理他的茬，時間又常很短暫。
起始，老人一個勁兒沖蘭姐笑，蘭姐心里默認他不是神經(jīng)不正常，就是老不正經(jīng)，會狠狠回老人一個白眼。后來每次上車，老人都習(xí)慣使然地沖蘭姐笑，蘭姐才明白他是在討好她。蘭姐不感冒這種討好，照樣沒好臉色。蘭姐不喜歡車上有人把視線關(guān)注在她身上，這使她工作起來常常心不在焉。
有幾次車上很擠，老人沒找到座位，他一只手費力地拉住吊桿，另一只手不自在地不知放哪里好。蘭姐偷瞄他，發(fā)現(xiàn)他與一個風(fēng)華正茂的小姑娘身體帖得很近，蘭姐的鄙夷之情表露無疑。她大聲提醒大家注意車上的咸豬手。有乘客會意地笑，老人尷尬得滿臉通紅……
蘭姐沒懷疑過自己的判斷，如今的咸豬手可不分什么齡，心理變態(tài)的人太多了。
也不知何時起，老人與一位齡相仿的老太太拉呱上了，話題主要集中在她手里拎著的蔬菜上。
蘭姐推測老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試想，正常人會像他這樣公交車坐個沒完？有那時間，有那閑情逸致，干點什么不好？下下棋，鍛煉鍛煉身體，再不濟看護一下孫輩兒什么的，都比這么無聊透頂強�。≌f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干似乎有些冤枉他，可他分明無法讓人待見啊！
蘭姐離開座位喊，最近社會治安不好，大家提高警惕��！然后從車前身走到車后身，再折返回來。
老人錯鄂的一副表情，司機雖然手把著方向盤，身子已笑得彎成蝦狀了。很多乘客不明就理，夸張、疑惑、驚悚，什么樣兒都有。
老太太似乎聽出一點弦外之音。她不言語了，老人一時也沒了智慧。兩人尷尬地坐著，到西大橋站點時，蘭姐說，大娘，你到站了，該下車了。
老太太會意，這是讓她提前一站下車啊，提前就提前吧，肯定是為她著想。看來姑娘熟悉她這個老乘客。
老太太也沒打招呼就下車了，車上一時靜了下來。老人左看看，右瞅瞅，默默咽了口唾沫。后來他起身給一個老哥讓座，對方心安理得，讓他拉呱幾句的熱情迅速消退。
老人繼續(xù)呆在車上，起點到終點，終點再到起點。期間與人聊過幾次，都不盡興。
后來，老人盯住一個瘦老頭，大聲喊出他的名字：嚴東順！真的是你嗎？
叫嚴東順的老頭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兒來。他激動地抓住老人的手：老戰(zhàn)友，劉喜強？！兩人驚喜莫名，眼里都涌上了淚水。然后，兩人端詳對方，順理成章地坐在一起，打開了話匣子。
蘭姐覺得這是一個太大的意外。想著自己對老人的猜想，蘭姐不好意思了。從他們斷斷續(xù)續(xù)的談話中，她知道老人是被兒子接到這座大城市享福的，可他十分寂寞，總想找人說話。鄰居們白天都忙，也沒人愿意與一下鄉(xiāng)下老頭聊天兒，他這才把時間打發(fā)在89
路公交車上。
蘭姐自責(zé)起來。她在心里埋怨老人的兒子，只知把老人接到城里，卻不能打開他的心結(jié)，甚至對老人出現(xiàn)的狀況一無所知。
蘭姐瞅了眼司機，司機復(fù)雜著表情搖頭。蘭姐猶豫片刻，拿起兩瓶礦泉水走到老人身邊，微笑著遞了過去。老人接過水瓶，愣了半天，眼里又有淚花閃爍。蘭姐避開老人的目光，急速走到車前窗，望著閃過的街道和匆匆的行人，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家中同樣孤寂的母親。
要不要把老人介紹給母親認識？蘭姐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選自《百花園》
5
期）
16
．文中的畫線部分分別表現(xiàn)了人物怎樣的心理？（4
分）
（1
）售票員蘭姐只好把已經(jīng)跑到喉嚨里的話咽了回去。
（2
）老人接過水瓶，愣了半天，眼里又有淚花閃爍。
17
．請結(jié)合文中隨車老人的遭遇，探索小說的主題。（5
分）
18
．試結(jié)合“
蘭姐”
的身份（職業(yè)）、性格、與老人的關(guān)系等，分析作品以“
蘭姐”
的視角來寫的妙處。（6
分）
參考答案：中小學(xué)作文閱讀答案網(wǎng)整理
16
．（4
分）考點：本題考查考生對文中重要語句和寫作手法的理解鑒賞能力；能力層級C
、D
。
答：①
表現(xiàn)了蘭姐看到老人到來的厭惡（想要阻止），但看到天氣寒冷又于心不忍的矛盾心理。
②
表現(xiàn)了老人對一貫厭惡提防自己的蘭姐突然送水給自己這一行為的驚訝和感動。
（4
分，每點2
分，意對即可）
17
．（5
分）考點：本題考查考生文章主旨理解分析概括與探究能力。能力層級為C
、E
級。答：小說通過寫隨車老人被兒子接到大城市后乘車的遭遇，反映了現(xiàn)代城市的老人孤獨寂寞的精神生活的狀態(tài)，表達了希望人們要關(guān)心老人精神生活的思想。（也可以答：由老人乘車遭受冷遇和懷疑，反映了現(xiàn)代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和不信任，表達了希望人與人之間更多關(guān)愛與信任）（5
分，概括內(nèi)容2
分，分析主題3
分。意對即可）
18
．（6
分）考點：本題考查考生對文章構(gòu)思和表現(xiàn)手法的分析鑒賞能力。能力層級為C
、D
級。
答：①
蘭姐的身份是公共汽車的售票員，她在車廂內(nèi)有更大的自由，以她的視角寫，便于讀者直觀、全面透徹地了解車廂內(nèi)的情況，特別是隨車老人的境況。
②
性格上，蘭姐熱心、愛憎分明、敢說敢為，以她的視角寫，能直接反映人們對隨車老人的不解、提防、鄙夷以及同情理解等復(fù)雜心理。
③
蘭姐和老人不相識、不了解，讀者和她處于同一起點，同樣的陌生感，以她的視角寫，讓蘭姐引導(dǎo)我們由遠及近、由陌生到熟悉去了解隨車老人，情節(jié)發(fā)展更顯得自然真切、順理成章（條理清晰）。
④
蘭姐自己的母親和隨車老人的境況相近，以她的視角寫，更能真切地表達對老人的遭遇的理解、同情和關(guān)心，深化作品的主題。
（6
分，每點3
分，意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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