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叔湘
①自從有了人類,就有了語言。世界上還沒有發(fā)現(xiàn)過任何一個民族或者部落是沒有語言的。至于文字,那就不同了。文字是在人類的文化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時候才出現(xiàn)的,一般是在具有國家的雛形的時候。直到現(xiàn)在,世界上還有很多語言是沒有文字的,也可以說,沒有文字的語言比有文字的語言還要多些。最早的文字也只有幾千的歷史,而且就是在有文字的地方,直到不久以前,使用文字的也還是限于少數(shù)人。
②文字起源于圖畫。最初是整幅的畫,這種畫雖然可以有表意的作用,可是往往意思含糊不清,應(yīng)該怎么理解取決于具體環(huán)境,例如畫在什么地方,是誰畫的,畫給誰看的,等等。這種圖畫一般都比較復(fù)雜,這里設(shè)想一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明。比如畫一個井,里邊畫三只兔子。如果是一個獵人畫在一棵樹上的,就可能是表示附近的陷阱里有三只兔子,要后邊來的伙伴處理。如果是畫在居住的洞壁上的,就可能表示獵人們的愿望,這種畫有法術(shù)的作用,那里邊的三只兔子就不是確實數(shù)目而只是許多兔子的意思。
③圖畫發(fā)展成為文字,就必須具備這樣一些特點:(1
)把整幅的畫拆散成個別的圖形,一個圖形跟語言里的一個詞相當(dāng)。(2
)這些圖形必得作線性排列,按照語言里的詞序。比如光畫一個井,再畫三個直道兒或橫道兒,再畫一個兔子,代表“阱三兔”這樣一句話。如果把三個道兒畫在井的前邊,就變成三個陷阱里都有兔子的意思了。(3
)有些抽象的意思,語言里有字眼,不能直接畫出來,得用轉(zhuǎn)彎抹角的辦法來表示。比如畫一只右手代表“有”,把它畫在井的后邊,就成為“阱有三兔”。這種文字是基本上象形的文字,但是可以念,也就是說,已經(jīng)跟語言掛上鉤,成為語言的視覺形式了。
④到了這個階段以后,為了便于書寫,圖形可以大大簡化(圖案化,線條化,筆畫化),絲毫不損害原來的意思。從漢字形體變化的歷史來看,甲骨文最富于象形的味道,小篆已經(jīng)不太像,隸書、楷書就更不用說了。但是從本質(zhì)上看,象形文字和表意畫有原則上的區(qū)別,而象形文字和后來的筆畫化的文字則純粹是字形上的變化,實質(zhì)完全相等。
⑤圖畫一旦變成文字,就和語言結(jié)上不解之緣。一個字,甚至是最象形的字,也必然要跟一定的字音相聯(lián)系;表示抽象意思的字,筆畫化了的字,就更加離不開字音了。這樣,語言不同的人看不懂彼此的文字,哪怕是象形成分最多的文字。假如一個人的語言里的“有”和“右”不同音,他就不懂一只手夾在一個井和三只兔子中間是什么意思。
⑥文字發(fā)展到了這種“詞的文字”之后,仍然有可能進(jìn)一步發(fā)展成純粹表音的文字,這將來再談。這里所要強調(diào)的是:盡管文字起源于圖畫,圖畫是與語言不相干的獨立的表意系統(tǒng),只有在圖畫向語言靠攏,被語言吸收,成為語言的一種形式(用圖形或筆畫代替聲音)之后,才成為真正的文字。
⑦文字必須通過語言才能表達(dá)意義;一個形體必須同一定的語音有聯(lián)系,能讀出來,才成為文字。如果一個形體能夠不通過語音的聯(lián)系直接表達(dá)意義,那就還是圖畫,不是文字。代表語言,也就是能讀出來,這是文字的本質(zhì),至于寫的時候和看的時候讀出或者不讀出聲音來,那是不關(guān)乎文字的本質(zhì)的。事實上,教兒童認(rèn)字總是要首先教給他讀音;不通過語言而能夠?qū)W會文字的方法是沒有的。粗通文字的人看書的時候總是要“念念有詞”,哪怕聲音很小,小到你聽不見,你仍然可以看見他的嘴唇在那兒一動一動。完全不念,只用眼睛看(所謂“默讀”),是要受過相當(dāng)訓(xùn)練才能做到的。
(選自《語文漫談》,有刪節(jié))
12-13
題為選擇題,請在答題卡“選擇題答題區(qū)”作答。(12
題選對一項給2
分,選對兩項給5
分,多選不給分)
12
.下列關(guān)于圖畫、文字、語言三者關(guān)系的說法,符合文意的兩項是(5
分)
A
.從人類歷史來看,語言先于文字而存在,至今仍有很多沒有文字的語言。
B
.圖畫是文字的起源,只要有具體環(huán)境幫助理解,圖畫即可發(fā)展成為文字。
C
.圖畫變成文字后,從最象形的字到表示抽象意思的字,都離不開字音。
D
.圖畫與語言相對獨立,兩者相互融合之后,圖畫才能成為真正的文字。
E
.文字必須通過語言才能表達(dá)意義,但也存在不通過語音的聯(lián)系直接表達(dá)意義的文字。
13
.下列說法符合文意的一項是(3
分)
A
.畫一個井,里邊畫三只兔子。這幅畫在不同環(huán)境中的理解大致相同。
B
.語言不同的人看不懂彼此的文字,這是因為彼此文字的起源圖畫不同。
C
.從甲骨文到小篆、隸書、楷書,這純粹是字形上的變化,不損害原來的意思。
D
.一般人看書必定要“念念有詞”,默讀是要受過相當(dāng)訓(xùn)練才能做到的。
14
.從全文看,圖畫要經(jīng)歷哪些變化和過程,才能成為真正的文字?(4
分)
15
.阿拉伯?dāng)?shù)字“l
,2
,3
……”在各種語言里通用,但“l
,2
,3
”在漢語中需要讀成“一,二,三”,在英語中需要讀成“one,two,three
”,這樣才能被說各自語言的人所理解。請結(jié)合文章觀點分析這些數(shù)字是否能超脫語言而存在。(4
分)
答案:
12
.AC
(B
項,圖畫發(fā)展成為文字,必須要具備第③段所談及的特點;D
項,只有在圖畫向語言靠攏,被語言吸收,成為語言的一種形式之后,才成為真正的文字;E
項,一個形體能夠不通過語音的聯(lián)系直接表達(dá)意義,那就還是圖畫,不是文字。)
13
.C
(A
項,這幅畫在不同環(huán)境中的理解是不同的;B
項,這是因為從最象形的字到表示抽象意思的字,都離不開字音;D
項,粗通文字的人看書的時候總是要“念念有詞”。)
14
.①從表意畫(整幅的畫)到象形文字,筆畫化的文字;
②只有在圖畫向語言靠攏,被語言吸收,成為語言的一種形式之后,才成為真正的文字。(4
分,每點2
分,如果僅列舉圖畫成為文字必須具備的特點得1
分)
15
.①文字必須通過語言才能表達(dá)意義;一個形體必須同一定的語音有聯(lián)系,能讀出來,才成為文字。
②數(shù)字也是通過語言起作用的,不過這些數(shù)字在各種語言里通用,可以按照各自的語言去讀。因此,阿拉伯?dāng)?shù)字不能超脫語言而存在。
(4
分,文中觀點2
分,材料分析2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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