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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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3日,美國重量級的學者、麻省理工學院教授諾姆•喬姆斯基在北京大學接受名譽博士學位并發(fā)表演講。只有經(jīng)過仔細鑒別和彼此對照之后,才能弄清這位82歲的老人究竟給我們帶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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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著名的語言學家、哲學家和政論家,或按他自己喜歡的稱呼,作為一名知識分子,喬姆斯基在短暫的中國之行期間,用沙啞低沉的聲音表達了對中國當下事務的認識,并延續(xù)了批判美國政府的老調。他帶來一股旋風,除了知識界的歡呼外,《人民日報》也就此發(fā)表報道,稱他受歡迎的程度“超過國家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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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只要對這名學者的生平略作了解,我們便不會感到訝異。喬姆斯基以“異見”姿態(tài)聞名世界,他對美國政府的批評立場一生不變,曾把美國政府比作“餓狼”或“世界上最大的恐怖組織”。他甚至抨擊美國人最珍視的“民主”,認為它是虛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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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批評,并未給他帶來太大麻煩,相反,卻為他贏得卓越的聲望。他被美國媒體評為當代全球最具影響力的100名公共知識分子之首。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我們需要全部贊同喬姆斯基的尖銳抨擊,以及他徹底的無政府主義觀點。如果說喬姆斯基為我們帶來了有益的啟示,那也并不在于他的觀點本身,而在于這種觀點所持的姿態(tài):批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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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們是否愿意承認,一個無法回避的事實是,合格的批評者,以及對待批評者的寬容態(tài)度,是我們社會當下亟須擁有的資源。在目前這個變化急劇、事端叢生的發(fā)展階段,缺少合格的批評者,或者缺少對于批評者的寬容態(tài)度,將會帶來無窮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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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喬姆斯基看來,保持懷疑和批判的姿態(tài),是知識分子的天職,因為知識分子享有知識的“特權”,并有專業(yè)能力對事物進行深刻剖析。在他看來,知識分子永遠面臨著兩種選擇:做一個向權威俯首帖耳的御用文人,或做一個獨立的批評者。他認為,選擇成為一個批評者盡管可能在當下遭遇煩惱,卻能使知識分子最終避開歷史和道義對他的審判。也許正是基于這種觀點,喬姆斯基成了美國政府永遠的反對派。即使在中國之行的演講中,他也會時不時地將話鋒轉回到大洋彼岸那個“強權政府”上。中國的知識界乃至整個社會,有必要對這一番我們略有些陌生的言論進行檢視,并且從中得到有益的思考。我想,喬姆斯基的中國之行,是促進這種思考的恰當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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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社會歷來缺少對“批評”的集體思考。無論是批評者,還是被批評者,都有必要從喬姆斯基所帶來的信息中學到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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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那些試圖以自己的批評來使社會獲得或大或小改進的人來說,學習喬姆斯基強硬而堅持的姿態(tài)并不困難。通常,他們只需要準備幾句犀利的言辭和一副好膽量,就可以變成一個無所不在的反對者。然而他們需要思考的一個問題是:如何使自己的批評變得真誠并獲得邏輯的力量,從而使自己的對手也不得不正視這種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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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于被批評者而言,他們應該從喬姆斯基的身上得到更多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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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姆斯基在對美國社會和政府提出千般批評的同時,內心卻承認,美國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國家。他對美國的批評,與其說是一種敵視,毋寧說是一種認同:一個人肯付出一生來對一個國家的缺點進行批評,也許是他用來表達自己對這個國家熱愛的最好方式。古今的歷史一再證明:偉大的批評者往往是偉大的愛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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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如同喬姆斯基這樣的批評者,對于一個公民社會而言意義重大。他可以幫助警惕或規(guī)避可能存在的政策失誤,也能抵消因為意見過于趨同而導致的獨斷和冒進。甚至,這樣一個批評者能否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社會是否開明的評判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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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盡管批評聲存在于我們社會的諸多領域,但在一些重要領域,尤其是在喬姆斯基所重視的知識分子群體中,批評者的角色卻愈發(fā)稀缺——至少,像他本人那樣有品質的批評者日益鮮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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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有意味的是,喬姆斯基發(fā)表演講的北京大學,曾經(jīng)因為引領知識分子的獨立和批判精神而廣受美譽,如今卻同樣因為日漸失去這種精神而飽受批評。不知道喬姆斯基這次來訪,是否能幫這所學校乃至整個中國知識界,拾回一些并不久遠的記憶。
(選自8月18日《中國青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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