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
]
歐
•
亨利
約瑟法是草原上的
“
牛皇帝
”
奧唐奈僅存的女兒，也就是公主。她從母親那兒秉承了熱情和亞熱帶風情的美。她從奧唐奈
“
皇上
”
那兒獲得了魄力、常識和統(tǒng)治才能。約瑟法光憑心算，很快就能告訴你：
1545
頭兩歲的小牛，每頭八塊五毛，總共可以賣多少錢。她騎馬疾馳時，瞄準一只拴在繩上的蕃茄鐵皮罐，六槍之中可以打中五槍。多刺牧場的面積大致有
40
英里長、
30
英里寬，約瑟法騎著馬兒，踏勘了牧場的每一塊土地。牧場上的每一個牧童都認識她，都對她忠心耿耿。
吉文斯是多刺牧場上一個牛隊的頭目，見到她之后，打定主意要同
“
皇室
”
聯(lián)姻。一天，吉文斯到達白馬渡口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他決定在渡口宿夜。安頓好坐騎，靠著樹坐下。他剛卷了一支煙，拴著的小馬忽然騰躍起來，害怕地噴著鼻息。
吉文斯站起身，朝左邊望過去，透過灌木枝葉的空隙，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匹備女鞍的小馬，約瑟法在水坑旁邊剛喝了水站起來
,
正在擦去掌心的泥沙。吉文斯還看到在她右邊十來碼遠的荊棘叢中，有一頭蹲著的墨西哥獅子。它琥珀色的眼睛射出饑餓的光芒，身后是像獵狗猛撲前那樣伸得筆直的尾巴。它挪動后腿，那是貓科動物跳躍前的常態(tài)。吉文斯暴喊一聲，竄到獅子和公主中間。
他看見空中掠過一道模糊的影子，又聽到兩聲隱約的槍響。緊接著，百來磅重的墨西哥獅子落到了他頭上，重重地把他壓倒在地。他還記得自己喊道：
“
讓我起來
——
這種打法不公道！
”
然后，他像毛蟲似地從獅子身下爬出來，滿嘴的青草和污泥，后腦勺鼓了一個大包。獅子一動不動地癱在地上。吉文斯大為不滿，他對獅子晃晃拳頭，嚷道：
“
我跟你再來二十回合
……”
可他立即省悟過來。
約瑟法站在原來的地方，若無其事地重新填裝她那把三八口徑手槍。她嘴角和黑眼睛里帶著一絲惱火的笑意。這位救人未遂的俠士覺得丟臉的火焰一直燒到他的靈魂。
“
是你嗎，吉文斯先生？
”
約瑟法說，她的聲調低緩柔和，像糖一般甜，
“
你那一聲大喊幾乎害得我脫把。你摔倒時有沒有砸到頭？
”
“
哦
,
沒什么，
”
吉文斯平靜地說，
“
摔得不重。
”
接著，他跪下去，輕輕地撫摸著死獅子那張著大嘴、好不嚇人的腦袋。
“
可憐的老比爾！
”
他傷心地說。
“
怎么回事？
”
約瑟法問道。
“
你當然不明白，約瑟法小姐。
”
吉文斯說，同時顯出讓寬恕壓過悲哀的神情，
“
這也不能怪你。我想救它，但是沒能及時讓你知道。
”
“
救誰呀？
”
“
還不是老比爾。我找了它一整天。你明白，兩來它一直是我們營地里的寵物�？蓱z的老東西，它連一只白尾灰兔都不會傷害。不過，你當然不知道，比爾只不過是同你鬧著玩的。
”
約瑟法的黑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他。
①
吉文斯的眼睛里露出更深重的懊喪，還摻雜著一些溫和的責怪。他那清秀的臉上現(xiàn)出顯而易見的哀傷
。
約瑟法看看那只猛獸的尸體。吉文斯輕輕地拍了拍獅子的腳爪，這只腳爪平時一下子就可能送掉一條小牛的命。那姑娘深橄欖色的臉上慢慢泛起一片紅暈。
“
我很抱歉，
”
她低聲下氣地說，
“
不過它看上去是那么大，又跳得那么高，所以
……”
她的眼睛里噙著兩顆晶瑩的淚珠。
“
請原諒我，吉文斯先生，好嗎？你明白，我只不過是個小姑娘，當時我很害怕。打死了比爾，我感到非常難過。早知道的話，我絕不會這么做的。
”
②
她的眼睛里盛滿了甜蜜的誠意，懇求之中還帶著優(yōu)雅的悔罪的神情
，
“
誰要是殺了我的小貓，我真會恨死他呢。你冒了中流彈的危險去救它，是多么勇敢，多么仁慈啊
!
這樣做的人實在太少啦！
”
吉文斯的得意要撐破襯衫：從失敗中奪得了勝利！好樣的，吉文斯！
天色已經(jīng)黑了。吉文斯體貼地把約瑟法護送回家。
一小時后，約瑟法穿著睡衣，走到父親的臥室門口，隔著磚鋪的過道，向屋里的
“
�；实�
”
招呼說：
“
喂，爸爸，你知道那只叫做
‘
缺耳魔鬼
’
的墨西哥老獅子嗎？
——
就是害死了牧羊人岡薩勒斯，在薩拉達牧場撲殺了五十來頭小牛的那只。嘿，今天下午我在白馬渡口結果了它的性命。它正要跳起來時，我用三八口徑往它腦袋開了兩槍。它的左耳朵被老岡薩勒斯用砍刀削去一片，所以我一看到就認識。你自己也不見得打得這么準，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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