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國黃昏
【美】艾伯特•馬爾茲
十三歲的查理掌心里掂著一枚手榴彈。等汽車離開,他就把那枚致命的飛彈高高地投到空中。飛彈正落在汽車頂上,爆炸開來。查理滿意地笑了,又抓起雪去做第二枚手榴彈。他是個矮小結(jié)實的孩子,面色蒼白。他一心盼望能買些糖吃。他有個法兒能把一塊奶油糖吃上半個鐘頭,那就是把糖放在舌頭上去舔。他還想要不是星期天就好了,因為星期天工廠都關(guān)了門,他家周圍冷靜得像一片墓地。
他一口氣跑到家里。“媽,給我三分錢,行不行?”話里含著命令的口氣,“有人掉了錢在地下道通風(fēng)孔里。要是我有幾塊橡皮糖就能把它粘上來。”法侖太太給了他僅有的兩分錢,說:“這兩分錢你也得還我。”“沒錯。”他已經(jīng)忙著找繩子去了。
“唉,真是,”他媽媽說,帶著他聽?wèi)T了的久經(jīng)患難的哀嘆聲,“從前,你向爸爸或我要一分錢,我們就會給你五分錢,你要五分錢就會得到一毛錢。可現(xiàn)在你爸爸殘廢了。賺錢雖少,他已經(jīng)感激不盡了。”
在公共汽車停車牌旁邊,他伏在冰冷的鐵格子上。水門汀的溝底上布滿了垃圾、雪和一小灘一小灘的水。他開始把貼在鐵格子上面的身子一寸一寸地挪動,心興奮得亂跳,而面包房櫥窗的影子也在他腦中閃動。
他看到了那枚銀幣。他緊閉著的嘴唇上帶著微笑,他把繩頭兒繞了好幾道,打了個結(jié),于是把嚼得又軟又濕的橡皮糖的橡皮膠纏在結(jié)上,又把底面弄得寬寬的、平平的。然后再把橡膠放進(jìn)嘴里最后濕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放到溝底去。
他在聚精會神地工作。有人從他背后走過來,生得?小,衣服破爛,約四十五歲。查理還沒看見他就聽見他的聲音了,那人呼吸很吃力,仿佛在沉重負(fù)擔(dān)下掙扎似的。查理匆匆望他一眼,又集中力量去做最困難的工作。那人默默觀望了一會兒,在查理身邊跪下去,用沙啞的聲音說:“咦,五角錢哩?”他低頭望望那搖擺在錢幣上面的繩子。“那么搞太費勁,是不是?”他輕輕問道。查理沒有理他。
“天這么冷,橡膠當(dāng)然馬上就凍硬了。”他說,“而且天漸漸黑了,你得有順手的工具。”那人站起來往四下迅速掃了一眼,一個人都沒有。他后退幾步解開大衣,他上衣里有四根皮帶系牢的細(xì)竿子,他熟練地把它們接上。最末一根尖端還有小小的吸盤。他走上前很利落地把竿子插入鐵格子,跪下把竿子伸到溝底。“我讓你看看,一個行家是怎樣干的。”他若無其事地說,“另一種辦法是用膠油,用膠油連鐲子都能粘得上來。”“滾開!”查理用左手死拖那人的手臂。“滾開!”
那人把他擋開,一面啞聲地笑,很無趣地。“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反正你弄不上來。何必留給別人來撿呢?”
查理站起來,走到那人背后,照他的背心猛踢一腳。那人痛叫起來。他們之間相差三十歲,但兩人都矮小、枯?而倔強(qiáng)。
那人前后左右瞟了瞟那寂無行人逐漸暗下來的街道。“你以為我喜歡干這個嗎?”他突然問,“你以為我樂意和你這樣一個小孩子爭奪這五角錢嗎?”可是一顆幾乎被捏得變成冰塊的雪球正打在他額上,他用一只手按住了頭,又痛又氣,快要哭出來。“天快黑啦。沒有順手的工具,你弄不到手,我和你平分吧。”現(xiàn)在那人在哀求了。
“不干!那錢是我的!”查理氣得渾身發(fā)抖。
“老天爺,我總得分一些呀!”那人叫道,聲音都給羞愧和痛苦弄澀了。“這就是我的職業(yè),孩子。我一整天什么都沒有找到,你一定要分點給我,說什么也得分!”
“不分!”
那人攤開了兩只手。“你這孩子!”他絕望地喊道,“如果你大十歲的話,你就會明白了。你以為我喜歡干這個嗎?”
查理的嘴唇繃得緊緊的,凍得青一塊白一塊的臉上滿是怒容。“要是我大十歲的話,我就會把你的臉打扁。”
那人痛苦地弓下腰去撿起竿子。他手按著背心,腳微跛著走了開去,不禁哭了起來。
查理站在那里渾身發(fā)抖,他的臉卻像石頭一樣毫無表情。
天已經(jīng)黑了。
(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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