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師的杯子
郭震海
這是一個周末的下午，太陽疲憊了，懶散了，失去了正午的熱烈。在省城，我要去見一位朋友。
這位朋友原本學(xué)古代漢語，畢業(yè)后找了一份工作，感覺不滿意，就索性炒了“老板”的魷魚，學(xué)起了心理學(xué)。
三后，他“功德”圓滿。在省城一個很不起眼的小胡同，租了一間房子，開了一個心理咨詢所。據(jù)他自己說，生意很火，也有人說他是吹牛，生意并沒有他自己說得那樣好。不管如何，他現(xiàn)在是自己給自己打工，別人“炒”不了他，他也“炒”不了別人。
我們見了面后，他很夸張地張開雙臂，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一套一套的高談闊論，變得比過去油嘴滑舌多了。在他簡易的會客室坐定，我們開始聊天。
他說：“好長時間不見，最近如何?”
我說，煩惱多多，比如工作，比如單位那些破事兒……當(dāng)時我列舉了許多。
朋友笑了笑說：“你口渴嗎?”
我點頭，說了一陣子話確實想喝水了。
“咱們喝茶吧。”朋友說著起身去燒水，并吩咐我說：“身后的柜子里放有杯子，拿來一個自己用。”
我起身，回頭，打開柜門，有點兒吃驚。這家伙什么時候有收藏杯子的嗜好了?柜子里放有不少杯子，塑料的、玻璃的、不銹鋼的，制作粗糙的、精致的，古典的、現(xiàn)代的。其中有一個非常漂亮的紫砂杯子，十分的顯眼，我第一眼就看上了它。
我拿出杯子，又仔細(xì)看了看。這個紫砂杯子的確特別，光滑圓潤的外表，看不出一點兒瑕疵，讓人愛不釋手。
水開后，朋友幫我滿上了茶水。淡淡的茶香彌漫在四周，為這個夏日的午后，平添了幾分雅致。
朋友再次坐下后，看了我選擇的杯子。突然他笑了。
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這杯子有問題嗎?
他說：“柜子里放了不少杯子，你為什么要選擇這個紫砂杯子用呢?
這家伙肯定又在故弄玄虛，我最不喜歡他這樣。他經(jīng)常會搞一些在我看來很可笑的心理測試。比如，他會很隨便讓你說出一種水果的名字，然后來判斷你對未來的另一半是否忠誠；他可以讓你隨意說一種顏色，或者是動物，判斷你一生會有幾個情人。我總覺得，這有點兒惡作劇的意思，或者說就是一種消遣。但他不這樣認(rèn)為，他可以列舉出很多道理來印證他的推理是正確的，是有科學(xué)依據(jù)的。去他剛剛出版了一本專著，通篇全是各類測試，友情的、親情的、愛情的、事業(yè)的、家庭的等等，據(jù)說賣得非�；鸨�
“你知道杯子的作用是什么嗎?”他笑著，盯著我的眼睛，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
我說：“必須回答嗎?”
他說：“是的，這非常關(guān)鍵，所以你必須回答。”
我說：“連白癡都知道，杯子是用來喝水的。”
他說：“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茶嗎?”
說實話，當(dāng)時我確實沒有在意喝的是什么茶。
看到他非常認(rèn)真的樣子，我點頭如實說，沒有在意。
他說，柜子里放了許多杯子，半時間，他測試了二百多個人，幾乎每個人在選杯子的時候，都會選擇這個紫砂杯子，就因為這個杯子是柜子里最好的。而大多數(shù)人在選擇杯子的時候，忘記了杯子的功能是用來喝水的。
我不解。
朋友說，如果生活是茶水，那么金錢、名利、地位都是杯子。沒有杯子我們喝不到水，杯子只是工具。杯子不一定最好，但茶好才是好。太多的時候，我們不開心、煩惱都是因為太看重手中的杯子，而忘了杯中的茶香。
我當(dāng)即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看來這家伙幾的心理學(xué)確實沒有白學(xué)。
就在我準(zhǔn)備向他提一些問題的瞬間，突然發(fā)現(xiàn)他用了一個非常精美的杯子，甚至比我選的紫砂杯子還要精美。
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誰也無法做到徹底的超脫。
（選自《微型小說選刊》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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