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利華
那時,聶政坐在一個酒肆里,面如止水。秋日的風(fēng)已露出了崢嶸氣象,吹得檐角枯草,咝咝作響。聶政的目光擲向窗外,有一稀稀落落的喪葬隊伍緩緩走過,灰黃紙片散亂了黃昏的半個天空。那隊伍寂靜而行,竟不聞半絲泣聲!
看來,又有一個人,像父親一樣,被暴君害死了。聶政眼里,有惡惡的光一閃而過。
該去了。聶政抹一把臉,左手將腰間的短劍一捏,凜凜地出了酒肆。
風(fēng)舞得正邪。
次日黃昏。修建宮殿的工地。
和聶政目光不經(jīng)意地一撞,國君韓哀侯就明白了,這群匠人里頭,有個人是來取他性命的。他不動聲色,轉(zhuǎn)身就走。聶政手里瞬時已多了一劍,腳步也迅疾躍起。哪料韓王早有防備,躲得自是恰到好處。聶政再出手,已然遲了。衛(wèi)士水般圍攏過來!聶政趁勢翻墻而逃!
在父親墳前,聶政跪了整整一夜。
現(xiàn)在,他需要藏匿了。他的畫像,已掛在了韓國的角角落落。
三后的一天,一個削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韓國的街市上。那身影正踽踽前行,面前忽地就多了一個女人,一個男孩。那人渾身悄然一震!
“你,像極了一個人。”女人盯了他道。“誰?”那人的聲音嘶啞、冷漠。“我的丈夫。我足足三沒見到他了。你渾身上下,有一個地方非常像他。”
那人腮邊的肌肉一抖。“哪兒?”
“牙齒。”
那人仰天大笑,“你這女人,莫不是瘋了?”說完,直直地過去了。
眼角,卻兀自有了淚。
轉(zhuǎn)眼,又是三。
這一天,韓國都城城樓下,驀地就多了一個盤膝而坐的黑面男子。面前橫擺一張滿身斷紋的古琴。此人輕挽雙手,在那古琴上撫出第一個音符時,眾人便止了手頭活兒,齊齊地扭頭來瞧。再聽,愈加不同凡響了,時而清虛淡遠(yuǎn),時而酣暢淋漓,時而冰泉凝咽,時而深沉凝重。人愈來愈多,靜靜圍攏過來。路側(cè),立了數(shù)匹騾馬,竟高昂其首,寂然無聲。
不久,琴音把韓王的屬下給吸引來了。
國君韓哀侯的壽誕到了。宴上需要這么一位撫琴高手。
再打量那彈琴者,實在太丑陋了。臉?biāo)棋伒,發(fā)如亂麻。張嘴一笑,那里面竟一顆牙齒也尋不見。一開口,嗓音竟像破鑼一般怪異。
眾人皆感嘆,奇人自有異像。
就這樣進了宮。
韓王壽誕宴上,男子施了渾身解術(shù)奏琴。把韓王及周圍衛(wèi)士聽得如癡如醉。琴音突然陡地一轉(zhuǎn),瞬時激昂起來。眾人閉目去聽,竟在那里面聽出了戰(zhàn)馬嘶嘶,鐵蹄踏踏,兵車喋喋。琴音愈走愈急,似乎是兩軍對壘,廝殺開來。眾人心旌慌亂,卻又欲罷不能。
猛地一下,琴音嘎然而止,隨之一聲驚呼!
細(xì)瞧,韓王胸前竟早就被刺入一劍!
韓王雙手抓著劍柄,拚著最后氣力問,你是誰?為何要殺我?
男子哈哈大笑。我是誰,已不重要了。如果說六前我殺你,是為了替父報仇,現(xiàn)在,我則是替天行道!
男子說罷,抽出韓王腹中之劍,往脖子上只一橫,鮮血四下崩濺開來!次日,男子尸體和那柄劍一起被掛在了城樓下。旁邊有一白紙,上書“知此人是誰者,賞金千兩”。
數(shù)日后,有一老婦跌跌撞撞而來,立住,號啕大哭。“兒!雖說你變得面目全非,但我只需看這劍一眼,就知道是你。你,終是為你爹報仇啦!”
說罷,取劍過來,笑道,“沒想到,咱一家三口,都死于這柄劍身上。”旁邊有人待要阻攔,那劍已直直地刺入老婦胸膛了!
日光毒毒地照著火火的大地。
很遠(yuǎn)很遠(yuǎn)處,靜靜地,站了一個女人,一個男孩。女人默默地彎了腰,悄悄道:“孩子,你不是想知道你爹的模樣嗎?瞧,掛在上面的那個就是。三前,咱娘倆見到的那個人也是他!而且,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了,你爹的名字,叫聶政。”
“為什么爹要那樣做?”
“當(dāng),暴君要你爺爺為他鑄劍,你爺爺鑄成后怕他濫殺無辜,并沒交給他。他把你爺爺殺死了。”女人已是淚眼朦朧!
“那,我該找誰報仇?”男孩抬了頭問。
女人緩緩地直起身子。女人無法回答。
據(jù)說,聶政撫過的那張古琴,后來為一方士所獵,遂創(chuàng)制了千古名曲——《廣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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