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菲麗絲·沃爾肯斯
我是護士。每天下午,我值班的時候,總要沿護理之家的走廊走一走,和每個房間的病人們聊上幾句,觀察一下他們的病況。每次我都會看到凱特和查爾斯夫婦二人坐在那里,腿上放著一本大大的相冊
①,看著上面的照片追憶往事。凱特總是很自豪地給我看當他們的那些舊照。照片上,查爾斯高高的個子,金發(fā)碧眼,英俊瀟灑。而凱特則是一頭黑黑的秀發(fā),她笑容可掬,楚楚動人。兩個輕的戀人含笑走過了漫長的歲月,F(xiàn)在看上去他們依然還是那么相親相愛。燈光照著他們那滿頭銀發(fā),照著那兩張滿是時間線的臉。他們含笑沉浸在過去那幸福的回憶之中。
就寢前,我總是要給病人們送去晚上服用的藥。每次,凱特都是穿著睡衣和拖鞋坐在椅子上等我。每次都是我和查爾斯看著她把藥吃下。然后,查爾斯便小心翼翼地把她從椅子上扶到床上,再給她那虛弱的身子蓋好被子。
看著他們的舉動,我曾一千次地想過:上帝啊,護理之家為什么不給已婚夫婦設(shè)置雙人床呢?他們一生都是同床共枕的,可在這里卻要把他們分開,一夜之間他們就被剝奪了一生的舒適。
接著他溫存地彎下身去,兩人輕輕地吻著。而后,查爾斯輕輕地拍拍凱特的臉蛋,兩人便會心地相視而笑。接著,查爾斯把凱特床邊的欄桿升起。隨后他便轉(zhuǎn)過身去吃他自己的藥。當我走到走廊時,總能聽到查爾斯說:“晚安,凱特!”凱特也用同樣的問候說:“晚安,查爾斯!”
我休了兩天假,回來上班時,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查爾斯昨天早上去世了。”“什么?”“心臟病。來得太快了。”“凱特怎么樣?”“很不好。”
我來到了凱特的房間,只見她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里,手搭在了腿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我用手拖著她的下顎,輕輕地轉(zhuǎn)動著她的頭,才使她不得不看著我。
“凱特,我剛聽說查爾斯的事。我感到很難過。”
一聽“查爾斯”三個字,立刻她的眼中閃爍出了光芒。她迷惘地瞧著我,好像我是突然出現(xiàn)的似的。她認清并回憶起一切后,她的臉紅紅的,淚水奪眶而出。“查爾斯去了。”她喃喃地說。“我知道,我知道,凱特。”我說。
我們對凱特特殊照顧了一段時間,讓她在房間里吃飯,大家輪流用各種特殊的方式照料她;貋硭饾u恢復(fù)了正常。每當我經(jīng)過她房間時,總會看到凱特坐在椅子里,腿上放著那本大相冊
②,神情悲傷地瞅著相冊中的查爾斯。
就寢的時候是凱特一天中最難熬的一段時光。有一次,我看著她睡了一小時后才走,可當我又經(jīng)過她的房間時,卻發(fā)現(xiàn)她依然大睜著雙眼,凝視著天花板。
幾個星期過去了,情況仍沒有好轉(zhuǎn)。她像是很煩躁,又很害怕(1
)。為什么會這樣呢?我想知道為什么凱特夜里的情緒要比白天壞。有天晚上,我又來到了凱特的房間。只見她像往常一樣,木呆呆地大睜著雙眼。我一時沖動就問她:“凱特,你是在懷念你那晚安前的吻吧?”說著,我俯下身去,在她那布滿皺紋的臉上吻了一下。
我的這一吻像是打開了阻塞她感情洪流的閘門,滾滾淚水奪眶而出。她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嗚咽著說:“查爾斯總是這樣吻我的。”“我知道。”我低聲說。
“我真想他!這么多,他一直都是在祝福晚安前這樣吻我的。”她停了停,擦了擦眼淚又說,“沒有他的吻,我就睡不著啊。”
她抬眼看了看我,那眼中淚水盈盈。“噢,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吻。”
說著,她嘴角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2
)。“知道嗎,”她充滿信任地對我說,“查爾斯常給我唱一支歌。”
“是嗎?”
“是的”——她點了點那白發(fā)蒼蒼的頭說,“夜里我躺在這里,就會想起那支歌。”
“怎么唱的?”凱特笑笑,握住我的手,然后,他又清了清嗓子,便唱了起來。雖然聲音很小,但音色卻很優(yōu)美,唱得悅耳動聽:親親我吧/
我們分離時/
就該這樣/
當我邁得失去了夢想/
就讓這吻永駐在我心上。
(《外國微型小說選》,略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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