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
墨翁者，吳槐市里中人也。嘗游荊楚間，遇人授古造墨法，因曰：
“
吾鬻此，足以資
讀書，奚汲汲
①
四方乎
?”
乃歸，署門曰
“
造古法墨
”
。躬操杵臼，雖龜手黧面，而形貌奇古，服危冠大襦。人望見，咸異之。時磨墨沈
②
數(shù)斗，醉為人作徑尺字，殊偉。所制墨，有定直。酬弗當(dāng)，輒弗與。故他肆之屨恒滿，而其門落然。
客有誚之曰：
“
子之墨雖工，如弗售何
!”
翁曰：
“
嘻
!
吾之墨聚材孔良，用力甚勤，以其成之難，故不欲售之易也。今之逐利者，茍作以眩俗，卑賈以餌眾，視之雖如玄圭
③
，試之則若土炭，吾竊恥焉。使吾欲售而效彼之為，則是以古墨號于外，而以今墨售于內(nèi)，所謂?璞而市鼠臘
④
，其可乎？吾既不能為此，則無怪其即彼之多也。且吾墨雖不售，然視篋中，則黝然者固在，何遽戚戚為
!
乃謝客閉戶而歌曰：
“
守吾玄
⑤
以終，視彼沽者?然
⑥
。
”
客聞之曰：
“
隱者也。吾儕誦圣人之言，以學(xué)古為則，不能以實德?
⑦
其中，徒飾外以從俗徼
⑧
譽者，豈不愧是翁哉？
”
嘆息而去。
齊人高啟聞其言足以自警，遂書以為傳。翁姓沈，名繼孫，然世罕知之，唯呼為墨翁云。
［注釋］
①
汲汲：心情急切的樣子。
②
墨沈：墨汁。
③
玄圭：黑色的玉。
④
?璞而市鼠臘：比喻有名無實。典出《戰(zhàn)國策》：
“
鄭人謂玉未理者璞，周人謂鼠未臘者樸。周人懷樸過鄭賈曰：
‘
欲買樸乎？
’
鄭賈曰：
‘
欲之。
’
出其璞，視之，乃鼠也。因謝不取。
”
⑤
玄：這里指黑玉般的墨。
⑥
?然：冒汗的樣子。
⑦
?（
pén
?
）：充滿。
⑧
徼（
jiǎo
）：追求。
22.
因為墨翁堅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的售墨原則，所以
“
酬弗當(dāng)，輒弗與
”
，因而
“
其門落然
”
。
(
用文中詞句回答
)
23.
墨翁制墨的做法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逐利者售墨的做法是
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
。
(
用文中詞句回答
)
24.
作者引用墨翁的歌：
“
守吾玄以終，視彼沽者?然。
”
是為了表現(xiàn)墨翁
□□□□
的品質(zhì)
(
請?zhí)钜怀烧Z
)
。
25.
下列說法不正確的一項是
()
A.“
躬操杵臼
”
，
“
龜手黧面
”
表現(xiàn)了墨翁制墨時
“
用力甚勤
”
。
B.
全文熔敘事與議論一爐，將要說明的道理寓于人物形象之中。
C.“
他肆之屨恒滿
”
中的
“
屨
”
，原指鞋，這里借指店中顧客。
D.
墨翁是一位隱士。名字不為人知，服飾、行為、與常人不同。
26.
作者文末說
“
聞其言足以自警
”
，道出寫作目的。但有人說，此文與其說是
“
自警
”
，不如說是
“
警世
”
，這篇文章目的在于
“
警世
”
。你同意這種看法嗎？請簡要說明理由。
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參考答案：
22.
以其成之難，故不欲售之易也
(
2
分
)
23.
聚材孔良，用力甚勤；茍作以眩俗，卑賈以餌眾
(4
分，各
2
分
)
24.
潔身自好
(
獨善其身
)
等
(2
分
)
25.D (
墨翁不是隱士，客曰“隱者也”，是對墨翁的贊頌
)(
2
分
)
26.
“自警”實為“警世”是有道理的。作者贊美臨財不茍、堅守信條墨翁，批評以假冒真、以次充好，違反道德的“逐利者”。表面上看是告誡自己，應(yīng)該做怎樣的人。實際上是借墨翁形象，表達(dá)自己對理想社會的認(rèn)識，借對“逐利者”的批評，揭露當(dāng)時社會上的類似丑惡現(xiàn)象，以引起治國者注意，具有強烈的社會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因此說是一篇警世作品
(3
分，大意相同即可得分
)
［譯文二］
墨翁是吳槐市集里的人。
(
他
)
曾經(jīng)在荊楚一帶游學(xué)，一次，遇到有人傳授古代造墨方法
,
于是說
:
“我如果賣這種墨的話
,
就可以有足夠的錢用來讀書
,
何必
(
像現(xiàn)在這樣
)
心情急切地四處奔走呢
?
”回到家，
(
他
)
在自家門上寫了“造古法墨”幾個字。親自操持杵臼等工具制墨，即使手背龜裂面色黑黃
(
也制墨不止
)
，他形貌奇特古怪，戴著高高的帽子，穿著寬大的衣服。人們望見他，都認(rèn)為他是一個奇特的人。他經(jīng)常研磨數(shù)斗墨汁，醉酒后給人寫一尺見方的大字，字很壯美。
(
他
)
所制墨，訂有一定的價錢。報酬不合適，就不賣。所以，別人的店鋪里人總是滿滿的，而他的店鋪里人卻很稀少。
一位朋友譏諷說：“你的墨做得雖然好，為什么賣不出去
?
”墨翁說：“唉
!
我的墨是用十分好的材料，做工也非常到位，正因為制作艱難，所以不想賣得太便宜啊�，F(xiàn)在那些追逐利益的人，用馬馬虎虎制作的墨來迎合世俗之心，用低廉的價格來誘惑百姓，
(
這些墨
)
看它雖然像黑色的玉，試用它卻如土炭一般，我私下認(rèn)為這是可恥的事。假如我要想效仿他們這種制墨賣墨的行為，那就是對外號稱古法制墨，而內(nèi)里卻以現(xiàn)在粗制濫造的墨出售，這就像‘?璞而市鼠臘’一樣有名無實，這樣做怎么可以呢？既然
(
只有
)
我不能這樣做，也就不奇怪粗制濫造的那樣人太多了。再說，我的墨雖然賣不出去
,
可是看見箱中，黑黝黝的墨錠仍然在，
(
我
)
還有什么悲傷呢？”于是
(
他
)
閉門謝客而作歌道：“守著我的黑玉般的墨以度終身，看見那些賣假墨的人，我
(
為之羞愧
)
頭上冒汗。”朋友聽了后說：“真是一位隱士啊
!
我們這輩讀圣人書籍，以學(xué)古圣人精神為準(zhǔn)則，但又不能以高尚品德充滿內(nèi)心，僅僅裝飾外表而迎合世俗求得名譽的人，難道不感到有愧于這位墨翁嗎
?
”說完，嘆息著離去了。
齊人高啟聽說了墨翁的話，
(
認(rèn)為
)
足以用來警戒自己，于是寫下來為他作傳。墨翁姓沈，名字叫繼孫。但是世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只是稱他為墨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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