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字亮儕，奇男子也。田文鏡督河南，嚴(yán)，提、鎮(zhèn)、司、道以下，受署惟謹(jǐn)，無游目視者。魯效力麾下。一日，命摘中牟李令印，即攝中牟。魯為微行，大布之衣，草冠，騎驢入境。父老數(shù)百扶而道苦之，再拜問訊，曰：
“
聞?dòng)恤敼珌硖嫖崃�，客在開封知否？
”
魯謾曰：
“
若問云何？
”
曰：
“
吾令賢，不忍其去故也。
”
又?jǐn)?shù)里，見儒衣冠者簇簇然謀曰：
“
好官去可惜，伺魯公來，盍訴之？
”
或搖手曰：
“
咄！田督有令，雖十魯公奚能為？且魯方取其官而代之，寧肯舍己從人耶？
”
魯心敬之而無言。至縣，見李貌溫溫奇雅。揖魯入，曰：
“
印待公久矣！
”
魯拱手曰：
“
觀公狀貌、被服，非豪縱者，且賢稱噪于士民，甫下車而庫虧何耶？
”
李曰：
“
某，滇南萬里外人也。別母，游京師十，得中牟，借俸迎母。母至，被劾，命也！
”
言未畢，泣。魯曰：
“
吾?甚，具湯浴我！
”
徑詣別室，且湯且思，意不能無動(dòng)。良久，擊盆水誓曰：
“
依凡而行者，非夫也！
”
具衣冠辭李，李大驚曰：
“
公何之？
”
曰：
“
之省。
”
與之印，不受；強(qiáng)之曰：
“
毋累公！
”
魯擲印鏗然，厲聲曰：
“
君非知魯亮儕者！
”
竟怒馬馳去。合邑士民焚香送之。
（選自清
·
袁枚《小蒼山房文集
·
書魯亮儕事》）
【注釋】
①
受暑：接受安排。
②
攝：代理。
③
微行：隱藏身份，改裝出行。
④
再拜問訊：拜了兩拜詢問情況。
⑤
謾：含糊地。
⑥
?：受了暑熱。
⑦
湯：熱水，開水。
【譯文】
魯之裕，字亮儕，是一位奇男子。當(dāng)時(shí)田文鏡任河南總督，為政嚴(yán)厲苛刻，提、鎮(zhèn)、司、道及其下屬，接受安排奉命守職，極其謹(jǐn)慎，在進(jìn)見田文鏡時(shí)，沒有人眼睛敢東張西望。魯公就在田文鏡部下工作。有一天，田文鏡命令魯公去摘取中牟縣李縣令的官印，并讓他就此代理縣令一職。魯公采取改裝前去的辦法，穿著粗布衣服，戴草帽，騎著驢子進(jìn)入中牟縣境。只見數(shù)百位老人互相攙扶著在大路上嘆苦發(fā)愁，魯公走上去拜了兩拜詢問情況，回答說：
“
聽說有位魯公要來接替我們的縣令，客人您在開封知道這事嗎？
”
魯公含含糊糊地說：
“
你們問這個(gè)做什么？
”
回答說：
“
因?yàn)槲覀兛h令賢明，不忍心讓他離去的原因啊。
”
魯公又走了幾里路，看見許多讀書人聚集在一起商議：
“
好官走了可惜，等魯公來，何不去向他申訴？
”
有人就搖手說：
“
咄！田總督早有命令，即使有十個(gè)魯公又有什么辦法？何況魯公正是取代李縣令職位而來的，怎么肯自己不做官而讓給別人呢？
”
魯公聽了，心里非常尊敬李縣令，但沒有做聲。到了縣衙，魯公見李縣令的相貌溫良奇雅。李縣令向魯公作揖，請魯公進(jìn)去，說：
“
官印已經(jīng)等公很久了！
”
魯公也向他拱手回禮，說：
“
我看您的形狀相貌，衣著服飾，并不是奢侈放蕩的人，而且在讀書人和老百姓中間，盛傳著您的賢名，怎么會(huì)剛剛上任就錢庫虧空了呢？
”
李縣令回答：
“
我是遠(yuǎn)在萬里之外的云南人。與母親分別后，在京師游學(xué)十，才得到中牟縣令之職，因此借了俸銀迎母親到來。母親到了，我卻被彈劾去官，這是命�。�
”
話尚未講完，哭了。魯公說：
“
我一路來受了暑熱，你準(zhǔn)備熱水，讓我洗個(gè)澡！
”
說罷，就直接走到別的房間去。魯公一面洗澡，一面思索，內(nèi)心不能不有所感動(dòng)。想了很久，他敲浴盆中的水發(fā)誓說：
“
按照常規(guī)行事的人，不是大丈夫！
”
于是他穿戴好衣帽向李縣令告辭，李縣令非常吃驚，問道：
“
您到哪里去？
”
回答：
“
到省里去。
”
李縣令交給他官印，他不接受；李縣令堅(jiān)決要給，說：
“
不要因?yàn)槲叶B累您！
”
魯公將官印鏗然一聲扔在地上，厲聲說：
“
您還不知道我魯亮儕的為人！
”
說完就拍馬飛馳而去。全縣的人民都焚香送他。
【閱讀訓(xùn)練】
1.
解釋加點(diǎn)詞語的意義。
（
1
）即攝中牟
（
2
）魯為微行
（
3
）盍訴之
（
4
）徑詣別室
2.
與
“
公何之
”
句式相同的一項(xiàng)是（
）
A
．雖十魯公奚能為
B
．且賢稱噪于士民
C
．某，滇南萬里外人也
D
．與之印，不受
3.
下列加點(diǎn)詞與
“
竟怒馬馳去
”
中的
“
怒
”
用法相同的一項(xiàng)是（
）
A
．熊咆龍吟殷巖泉
B
．強(qiáng)虜灰飛煙滅
C
．成以其小，劣之。
D
．厚德載物
4
．把下列句子翻譯成現(xiàn)代漢語。
甫下車而庫虧。
5.
給下列句子加上標(biāo)點(diǎn)。
別
母
游京師十得
中
牟
借
俸
迎
母
母
至
被
劾
命
也
6.
本文主要從正面刻畫魯亮儕的形象，其中最能突出他
“
奇男子
”
的一句語言描寫是：
_________
。
【參考答案】
1.
（
1
）代理
（
2
）隱藏身份，改裝出行
（
3
）何不
（
4
）直接到
2.A
（倒裝句；
B
：倒裝句；
C
：判斷句；
D
：省略句）
3.D
（
A
：殷，形容詞作動(dòng)詞，震響；
B
：煙，像煙一樣，名詞作狀語；
C
：意動(dòng)用法，以
……
為劣；
D
：高尚的。）
4.
剛上任就錢庫虧空。
5.
別母，游京師十，得中牟，借俸迎母。母至，被劾，命也！
6.
依凡而行者，非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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