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彝良泥石流調(diào)查 學校未被重點排查地質(zhì)隱患

編輯: 逍遙路 關鍵詞: 高中地理 來源: 高中學習網(wǎng)

10月8日,遇難學生常倩的母親在廢墟前掩面痛哭。A14-A15版攝影/新京報記者吳江


10月8日,從廢墟中挖出的書包和書本遺落在廢墟邊的草叢中。


10月8日,家長馬仁輝夫婦存在手機里的孩子的照片。照片拍于孩子遇難前三天。


10月8日,幾名少年在滑坡廢墟前幫助大人清理淤泥。附近孩子上學都是走這樣的路。

云南彝良縣龍海鄉(xiāng)鎮(zhèn)河村10月4日發(fā)生山體滑坡,山下小學被掩埋,18名學生和一名村民遇難。

這是彝良在9月7日地震后的又一場災難。距離學校復課不到十天。18名8歲到12歲的孩子在教室里遇難。

這是一所原被廢棄的學校,因?qū)W生復課需要地方而重新被啟用。因不在“地質(zhì)災害點”范圍,這個學校此前并沒有被重點排查。

18個孩子的短暫人生,最終被定格在這里。

8歲的馬德民喜歡畫畫。

9月7日地震之后,他的家鄉(xiāng)昭通市彝良縣鎮(zhèn)河村多了很多挖掘機。

崇拜奧特曼和蜘蛛俠的馬德民,喜歡上了有動畫感的挖掘機。他拿著自己畫的挖掘機給挖掘機司機看。

“誰都說畫得太像了!备赣H馬仁輝說。

10月4日,馬德民被壓在了滑坡的泥石流下面。

他是第14個被挖掘機挖出來的孩子。

18個孩子遇難,三年級10名,五年級8名。男生9名,女生9名。鎮(zhèn)河村上壩小學三年級和五年級的學生一共只有36名。同時遇難的還有一名村民。

“去了一半!鄙蠅涡W的校長李文佳說,他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剩下的那一半學生。

崩塌的山體

跑到公路上,張富春再看住的地方:屋子沒了,屋后學校不見了

9月7日地震之后,雨就沒有停過。

雨不大,“牛毛細雨”,對住在大山中的村民來說,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一年沒有幾日晴。

10月4日,8點10分左右。

村民張富春最先聽到的是一陣類似汽車發(fā)動的轟鳴。

一家三口都在屋里。她的丈夫和兒子在外屋烤火,她在里屋做飯。

伴隨著轟鳴,她看到一整塊水泥板被推到屋后不遠的地方。當時她并不知道這是學校的房頂。

幾乎是下意識的,三個人都往屋外跑。

張富春跑在最后,“差點跑不贏”。跑到門口時,她的右腿被沖下來的石頭砸了一下,差點倒下去,丈夫拉了她一把。

到處是塵霧,黃蒙蒙的一片。

跑到公路上,張富春揉了揉被灰迷住的眼睛,再看住的地方:屋子沒了,屋后的學校不見了。

屋后的小半邊山齊齊垮塌下來。泥巴、石頭混雜著卷下來的樹和莊稼,“堆成個小山包”,蓋住了一切。

在鎮(zhèn)河村油坊社,這是一個難得的相對平整的壩子。學校后面五米左右,鎮(zhèn)河穿流而過,河背后幾米遠就是大山。山的半坡上是幾家人的玉米地。

崩塌在張富春看來毫無預兆。

她的地就在山上,她說之前沒發(fā)現(xiàn)開裂的跡象。

10月3日她家拉來一車磚,準備把地震中有點損壞的房子修一下。村上另一家也剛在她家附近買了一塊地,準備修房子。

緊挨著公路的秦富慧抬頭的時候正好看到山體崩塌,“悶聲不響地就下來了”。

在村里有些人看來,這個地方并沒有那么安全。

村民說,在1995年的洪災,山體曾有過開裂。在山上耕地的村民也曾發(fā)現(xiàn)過開裂的跡象。學生常成娥的媽媽在昆明打工,她接到過婆婆電話,說看到山上地里有裂紋。

村民黃強說,老一輩的人把那座山叫作“大垮網(wǎng)”,這個平整的壩子聽說也是多年前由垮下來的泥土堆積而成。

攥緊的書包

一個男孩右手搭在肩頭,緊緊攥著書包。滑坡時他可能剛走進教室

三年級學生艾宇在山上小路目擊了學校的消失。當時離學校不過幾十米遠。

她甚至透過玻璃窗看到伙伴們坐在課桌邊讀書。

山就那么“坐”了下來。“我喊快跑快跑!”

艾宇哭了。

秦富慧拿起電話,把事情告訴丈夫李志松,接著就暈過去了。她的丈夫是這個學校的老師。

李志松說,他一接到電話,就知道“完了!完了!”

9點上課,但孩子們每天都到得很早。不少孩子8點鐘就到了。

攔住那些還在陸續(xù)趕來的學生。這些孩子們被集中到公路一側(cè),看著對面的泥堆,一個個哇哇大哭。

最開始的救援是村民自發(fā)的。

鋤頭、鐵锨,沒有工具就用手搬。馬仁輝和妻子是第一對趕到的學生家長。

到現(xiàn)場,馬仁輝身體一晃,差點沒站住!拔乙豢,就知道孩子沒了”。

上壩小學的校長李文佳穿著拖鞋,在泥巴里找縫隙,對著縫隙喊學生的名字。

沒有任何回音。一個小時后,二次垮塌。村民只好撤下來。

在附近做工程的高昆趕到現(xiàn)場,他說一看就知道除了挖掘機沒有別的辦法。

一點左右,他的挖掘機到了。最開始,挖掘機挖的地方一直沒有找到孩子。學校被推了十幾米遠。第一次挖的地方不對。

最終挖掘機從學校水泥預制板下面開始排查。當挖到書本和桌椅時,大家都知道,就是這個地方了。

在15米左右的橫面上,集中了18具尸體。最淺的只有幾十公分!氨荒酀{沖到表面”。

孩子們?nèi)砉鼭M了泥漿。有一個地方,五六個孩子圍成了一堆。有的趴著,有的頭輕輕揚起,還有的直接被擠成一團。

高昆說,他永遠忘不了那個情景。

孩子們的最后一刻被泥漿定型。

有的孩子手里捏著筆,有的拿著書。一個男孩子,右手搭在肩頭,緊緊攥著書包。

“他可能剛剛進教室!备呃フf。艾宇說,每天早上到學校,大家都會坐在座位上讀書。

那天第一堂課是語文,第十一課,秋天的雨。

孩子們一個個被抱出來,放在帳篷里,法醫(yī)用河水給他們清洗。

臉龐一點一點露出來。李志松在旁邊喊出他們的名字。

實在認不出來的,再根據(jù)衣服和家長一起辨認。

家長們被安排在另外一個屋子里等著。

文開德見到兒子文永毅的時候,心縮成一團。頭上三個傷口,腰部,他用手比畫著,擰了一個麻花,“全擠在了一起”。

夜里一直下小雨?諝庵心苈劦降葰。夜里三點,所有的孩子都被挖了出來。

早上六點,馬仁輝第一個把孩子帶回家。

他說,我是村干部,我沒得話說,我?guī)ь^。

家長陸陸續(xù)續(xù)把孩子抬回去了。

馬仁輝一直沒有掉眼淚。孩子挖出來他不敢去看;氐郊依,包孩子的布一層層打開。孩子穿著中秋節(jié)新買的迷彩服和黑色小水鞋。

馬仁輝放聲大哭。

躲過的地震

孩子們躲過了地震,沒有傷亡。但校舍成了危房,地震后停了課

馬仁輝還記得地震時自己的害怕。

9月7日地震,鎮(zhèn)河晃得還是有點兇。第一時間給老師打電話,聽說孩子是安全的。他長長舒了口氣。

兒子馬德民是獨生子。山里不少人家不止一個孩子。馬仁輝夫妻說他們只要一個,是想所有的好東西都能給他。

上壩小學在地震之前有過演練。李文佳說,一聽到集合鈴,老師會組織學生往操場跑。

孩子們很聽話。

9月7日那天,一開始震,老師就讓孩子往桌子下面鉆。后來,集合鈴一響,幾分鐘后,孩子們?nèi)考械搅瞬賵鲞吷稀?br />
沒有任何傷亡。三層的教學樓頂樓裂開了大拇指那么寬的縫。

第一次經(jīng)歷地震的馬德民變得小心翼翼。他回家說害怕,有幾天不敢睡覺。后來他和爸爸說,“我睡著了,地震來了你一定要把我抱出去”。

馬德民格外關心地震的新聞。溫總理到彝良的新聞是他先看到然后告訴爸爸的。

上壩小學的學生上學不容易。最遠的要走3個多小時山路。平時走山路,要留神山上可能會滾落的石頭。

馬仁輝經(jīng)常告訴孩子,山路要靠著外邊走。

李文佳也擔心學生的安全。他說最怕學生放學打鬧會滑下山。孩子們聽話,說過幾次之后,很少有人放學在路上打鬧的。

地震了,課停了。

文永毅問過爸爸很多次,什么時候才能上學。他是學習委員,怕落下太多的課。

上壩小學的校舍要作為危房拆除。最開始,李文佳得到的消息是會在上壩小學操場附近搭建板房。

“我覺得板房還是安全的,”李文佳等待著板房到來,可以重新上課。

在廢棄小學復課

這是一所廢棄的學校,被認為建筑質(zhì)量可以,不過沒進行過地質(zhì)災害重點排查

板房最終沒有來。

9月25日必須復課。

上壩小學學前班、一年級、四年級、五年級租了農(nóng)戶五間房屋上課。三年級和五年級的學生被安置到了田頭小學。

田頭小學建成于2007年。水泥空心磚構(gòu)造,是鎮(zhèn)河村以前的單小。撤點并校,廢棄了。

彝良縣教育局副局長洪立昌說,這個單小建筑質(zhì)量可以,相對比較安全。

他稱,在安排學生上課之前,縣里的住建部門和鄉(xiāng)中心小學對田頭小學進行過評估,“覺得沒有問題”。

在彝良的地震重災區(qū)和地質(zhì)災害點的學校,會有省地震局和省住建局的人員進行排查。合格了會貼綠色標簽,不合格是紅色標簽。

田頭小學并沒有被重點排查。彝良地震后,新增地質(zhì)災害點294個。彝良國土資源局副局長朱紹華說,田頭小學此前不在地質(zhì)災害點范圍內(nèi)。

這是一個讓家長無法接受的結(jié)局。學校選址并沒有和他們商量。孩子第一天上課之后回家,他們才知道孩子被安置在田頭小學。

廢棄的小學操場已經(jīng)長滿了半人高的草。

半個月沒上學的孩子們很興奮。艾宇說,她覺得新學校也挺好!斑h了走路鍛煉身體”。

龍海鄉(xiāng)是彝良最窮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河村是龍海最窮的村。這個學校留不住人。

上壩小學7個年級只有4個老師。搬到田頭小學兩個年級,只有李志松一名老師,同時教兩個班的所有科目。上午九點上課,下午兩點半放學。

復課不到十天時間,學校里還沒有校餐。路遠的孩子6點左右起床,不吃早飯,拿兩元錢,中午在小賣部里買一袋方便面。

除了中午泡面,他們只能喝皮管里的涼水。

孩子們很少抱怨,有近一半的學生會提前一個小時到學校。

出事后,很多村民嘆息,“出事的都是些愛學習的孩子”。

復課與“社會穩(wěn)定”

“學生全面復課是一個社會穩(wěn)定的標志。”縣教育局副局長洪立昌說。說到當初要求確保安全時,突然泣不成聲

“學生全面復課是一個社會穩(wěn)定的標志!币土伎h教育局副局長洪立昌說,上級部門有相關的復課要求。復課標志著學生從地震陰影中回到校園生活。

對于彝良縣來說,這是一個艱難的任務。彝良地震,22萬多平方米的校舍損毀或成為危房,占總校舍面積的近一半。

活動板房數(shù)量不夠,“先要給重災區(qū)的學校使用”,洪立昌說要從震中到邊緣的次序安排。他說因為交通各方面的原因,板房并不能迅速到位。

上壩小學雖然作為危房被拆除,但它所在的地方只是地震的次重災區(qū)。

可以做學校的大帳篷數(shù)量也不夠。有的學校只能用小帳篷湊。能夠租借農(nóng)舍的就租借了農(nóng)舍,沒有安全農(nóng)舍的搭帳篷。沒有帳篷的用彩條塑料布。

“反復壓縮,還有6萬平米的校舍沒有著落!边@需要大量的資金,洪立昌說到當初復課要求確保安全時,突然泣不成聲。

18個學生就這么沒了。

現(xiàn)在彝良縣在組織全面的綜合排查。國土、水務、氣象等部門都要加入進來。全部排查完了再復課。

失去的孩子

學校遠,孩子們出門上學的時候,家長大多都在睡覺,沒有機會見最后一面

18個孩子再也回不來了。

馬仁輝燒掉了馬德民所有的東西。除了墻上的四張獎狀。

山里的風俗,孩子意外死亡不能抬進屋里。

馬仁輝在院子里用完了一整塊香皂,兩條毛巾,把馬德民洗得干干凈凈。兩床新的棉被裹著他下葬。

葬在了高山上。前幾天,馬德民剛剛寫過一篇作文,名字叫《鎮(zhèn)河的天空》。他在作文里說,鎮(zhèn)河的天空真美,我的家鄉(xiāng)是一個天然氧吧。

這個喜歡騎著自行車玩漂移的三年級班長,對未來充滿幻想。他喜歡蜘蛛俠,喜歡金甲戰(zhàn)士。他說將來要做警察。

他自尊心很強。哪次考試沒有考第一名會難受幾天。他有段時間寫字總喜歡側(cè)著身子。馬仁輝糾正了他兩次,慢慢改過來了。

他被挖出來時,右胳膊是彎曲寫字的姿勢,怎么也掰不開。脖子上有一道深的劃痕。馬仁輝猜測他趴著寫字,外力沖擊下桌子撞擊,留下的傷痕。

學生出門上學的時候,家長大多都在睡覺,沒有機會見最后一面。

早上出門,文永毅就留給爸爸一句話,“爸爸,我走了。我拿了零用錢”。

黃瓊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山里的孩子沒那么多講究,9歲了,沒人給她照過相。這個女孩膽子小,天黑乎乎的出門,每天她總要去喊離自己家近的文永毅。

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他們都習慣了。這次死去的孩子里,最遠的每天要走三個小時。

父母在外打工的常成娥,總想去昆明找爸媽,在那里讀書。她知道父母供不起,在電話里一直跟媽媽說,我去昆明看看就好了。

常宗國是獨生子。在昭通打工的爸爸一打電話就告訴他要好好讀書!八麑W習好”。

有一個家庭走了兩兄弟。三年級的陶貴永,五年級的陶貴能。陶貴永總是愛揪艾宇的小辮,揪了之后又呵呵道歉。

李文佳記得陶貴能。放學不回家在學校里彈彈珠,批評了一次,就再沒犯過。

李志松說,山里的孩子,格外珍惜讀書的機會。

10月7日,國土資源部發(fā)布了田頭小學滑坡災害的調(diào)查報告。災害是由于持續(xù)降雨引發(fā)的大型高陡松散巖土體滑坡。9月7日地震對斜坡巖土結(jié)構(gòu)破壞起到一定作用。

據(jù)新華社消息,昭通市要求相關部門迅速啟動保險等理賠程序,對每位遇難學生的家庭給予30萬元的賠償。

艾宇的兩個好朋友馬德民和黃瓊都離開了。以前三個人總在一起玩游戲。

上學再也看不到他們了。她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辦”。

艾宇說,這幾天總是做夢。“夢見石頭又壓下來,把學校砸了”。(□新京報 首席記者張寒 云南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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