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魯寶元
正始,是三國時魏理宗曹芳的年號,具體指公元240年到248年。但習慣上所說的“正始文學”,還包括正始以后直到西晉立國(公元265年)這一段時期的文學創(chuàng)作。這一時期,曹魏政權走向崩潰,曹氏與司馬氏的政治斗爭愈加激烈。殘酷的政治斗爭,讓不少文人深感自危。在這種高壓政治氣氛下,許多文人選擇遠離政治,文學創(chuàng)作也轉向“隱晦”,以此保全性命。這一時期,最具代表性的文學人物,是有“竹林七賢”美稱的阮籍、嵇康、山濤、劉伶、阮咸、王戎、向秀。雖然文學史上經常把“竹林七賢”作為一個整體來看,但就現(xiàn)存作品而論,真正對魏晉文學及其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產生較大影響者,只有阮籍和嵇康。
作為魏晉時期的著名作家,阮籍成就最高的作品,當屬他的82首五言《詠懷詩》。這些詩作集中體現(xiàn)了正始文學“隱晦”的特征。它們把阮籍真實的思想情感隱藏在一個又一個意象背后,故而其詩“歸趣難求”。南朝時宋人顏延之以為,阮籍“身仕亂朝,?诸局r遇禍,因茲發(fā)詠,故每有憂生之嗟”,不僅道出了阮籍所處的險惡社會環(huán)境,而且道出了阮籍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
嵇康作為竹林七賢的精神領袖,其不僅在詩文方面成果豐碩,同時還擅長音樂,對養(yǎng)生也頗有研究。然而與其他六人不同的是,嵇康對司馬氏的抗爭最為激烈,直接導致自己被司馬氏所殺。嵇康的文學作品中,以其寫給同為“竹林七賢”的山濤的信《與山巨源絕交書》,最為著名。這封信是嵇康聽到山濤在由選曹郎調任大將軍從事中郎時,想薦舉他代其原職的消息后寫的。信中拒絕了山濤的薦引,在平白樸實卻又峻切尖刻的言辭中,表明了作者特立獨行的個性和不與世沉浮的決絕。我們且看其中的一些片段:
“夫人之相知,貴識其天性,因而濟之。禹不逼伯成子高,全其節(jié)也;仲尼不假蓋于子夏,護其短也;近諸葛孔明不逼元直以入蜀,華子魚不強幼安以卿相,此可謂能相終始,真相知者也。足下見直木不可以為輪,曲木不可以為桷,蓋不欲枉其天才,令得其所也。故四民有業(yè),各以得志為樂,唯達者為能通之,此足下度內耳。不可自見好章甫,強越人以文冕也;己嗜臭腐,養(yǎng)?(yuān)?(chú)以死鼠也。
吾新失母兄之歡,意常凄切。女年十三,男年八歲,未及成人,況復多病。顧此??,如何可言!今但愿守陋巷,教養(yǎng)子孫,時與親舊敘離闊,陳說平生,濁酒一杯,彈琴一曲,志愿畢矣。”
這兩個片段引用了大量的典故來說明古賢人不強人所難:大禹不強迫伯成子高出來做官,是為了成全他的節(jié)操;孔子不向子夏借傘,是為了掩飾子夏愛財?shù)娜秉c;近時諸葛亮不逼迫徐庶投奔蜀漢,華歆不硬要管寧接受卿相的位子,他們可算是真正相互了解的好朋友了。這些例子看似說的是古人,實則直指山濤,申明了嵇康絕不入仕司馬氏的決心。用語平淡,卻不卑不亢,綿里藏針。“己嗜臭腐,養(yǎng)??以死鼠也”一句,更是直接表白了嵇康恥于與山濤同列。“??”一典出自《莊子》:惠子做了梁國的相,害怕莊子來奪他的相位,便派人去搜尋莊子。莊子得知后就往見惠子,并對他說:“南方有鳥,其名為??,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于是鴟得腐鼠,??過之,仰而視之,曰:‘赫!’”??“非練實不食”,鴟卻害怕??來搶奪自己的死老鼠,大叫以驅趕。文中,嵇康翻用此典,把入仕喻為“腐鼠”,把自己喻為高潔的??,極具揶揄和諷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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