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
蘭溪舟中
韓?
雨濕西風水面煙。一巾華發(fā)上溪船。帆迎山色來還去,櫓破灘痕散復圓。尋濁酒,試吟篇。避人鷗鷺更翩翩。五更猶作錢塘夢,睡覺方知過眼前。
韓?詞多寫閑情逸致,《鷓鴣天?蘭溪舟中》正是以清幽淡靜之筆,寫出了閑情逸致之趣?芍^是韓?的本色之作。
蘭溪在浙江中部,這首詞是作者沿蘭溪赴錢塘在舟中寫的。上片著重寫舟行之景,下片著重抒泛舟之情。
首句“雨濕西風水面煙”明顯地是寫背景。一個“濕”字,把雨和風都寫活了,給人以清新之感;“煙”之上貫以“水面”,更呈迷蒙之美。在這么一幅清淡幽雅的畫面上,慢慢化入一個突出的人物形象:“一巾華發(fā)上溪船”。這句不僅寫出詞人的裝束與年紀,更重要的是以輕巧的筆調(diào)傳達出詞人“一枕暑風外,事事且隨緣”的灑脫風貌。這開篇兩句是以第三者的角度來作客觀的敘寫。接著下兩句則換一個角度,──詞人在舟中向外望所見的景色:“帆迎山色來還去,櫓破灘痕散復圓”,這是歷來傳誦的名句。不僅因為它對仗工整,而且因為它形象生動。不直寫舟在行進,而是通過人在舟中所見的景色變化來顯示舟在輕快疾駛。這正是匠心獨運之處。“帆迎山色來還去”中一個“迎”字,頗有擬人之態(tài),一個“還”字,寫出舟行之速。袁枚在《渡江大風》中寫:“金焦知客到,出郭遠相迎”,敦煌曲子詞《浣溪沙》中寫:“滿眼風波多閃灼,看山恰似走來迎。子細看山山不動,是船行。”頗有異曲同工之妙。“櫓破灘痕散復圓”中一“破”字,寫出舟行疾速,遏浪向前之氣勢。一“復”字,寫出了動靜交替的景物幻變。仰見山色,俯視波痕,俯仰之間,拾來佳句,看似容易,實則來自詞人對事物的細致觀察,也來自錘詞煉句、駕馭語言的工夫。這兩句就成了光照全篇的中心。
過片兩個三字句“尋濁酒,試吟篇”,運筆靈巧,一“尋”一“試”,表達出詞人那悠然自得的瀟灑風度,也通過這行動的描寫來抒發(fā)了詞人寄情山水的心懷。如果聯(lián)系起他的《賀新郎》一詞來想想,就不難理解,詞人實在也為金甌破碎而滿懷憂憤,只有壯志難酬,無奈詩酒自娛而已。在此,詞人不愿再多吐露心曲,而卻插入一句“避人鷗鷺更翩翩!边@似乎是景語,寫這些地方平時人跡罕到,鷗鷺為家,此刻船行驚鳥,才飛舞翩翩,可見荒野寂靜得有點可怕,實際上曲折地表現(xiàn)了作者心底的寂寞。他在《賀新郎》里“空自笑,聽雞舞”,“割舍了,對君舉”等語,不正是他心底由憤懣而寂寞的反映嗎?然而,韓?還是韓,同是寫到夢,他不象辛棄疾的“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也不象陸游的“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而他,在末尾卻以“五更猶作錢塘夢,睡覺方知過眼前”,輕輕一筆,把心底的波瀾淡化了。濁酒澆愁也好,吟篇抒憤也罷,反正錢塘夢醒,旅程也就結(jié)束了,還是“隨緣”吧,一切都又那么清幽淡靜!這正是韓?詞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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