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賦》是南朝宋辭賦家謝莊所寫的一篇文章,它通過假設(shè)曹植與王粲月夜吟游的故事,描寫了月夜清麗的景色以及沐浴在月光當(dāng)中的人們的種種情思,在敘事中透出怨遙傷遠之意,從而使敘事與抒情緊密結(jié)合起來。在寫作上多用側(cè)面渲染、烘托的手法,中間又穿插神話、典故以及歷史傳說,更深化了月的歷史背景的文化意義。句式以駢偶為主,又雜以散句,顯得整齊而富有變化。全賦寫月神采飛動,用筆柔和細膩,風(fēng)格清雅秀美,讀來詩意盎然。特別是篇末所系兩詩,一詠明月,一詠落月,感嘆歲月流逝,再致怨遙傷遠之意,情思綿邈,韻味悠長,既總結(jié)全篇,又與篇首“沉吟齊章,殷勤陳篇”相呼應(yīng),反映了此賦結(jié)構(gòu)的精巧完整,并昭示南朝賦在總體上走向詩化的趨勢。
月賦
朝代:南北朝
作者:謝莊
原文:
陳王初喪應(yīng)劉,端憂多暇。綠苔生閣,芳塵凝榭。悄焉疚懷,不怡中夜。乃清蘭路,肅桂苑;騰吹寒山,弭蓋秋阪。臨浚壑而怨遙,登崇岫而傷遠。于時斜漢左界,北陸南躔;白露曖空,素月流天,沉吟齊章,殷勤陳篇。抽豪進牘,以命仲宣。
仲宣跪而稱曰:臣東鄙幽介,長自丘樊,昧道懵學(xué),孤奉明恩。
臣聞沉潛既義,高明既經(jīng),日以陽德,月以陰靈。擅扶光于東沼,嗣若英于西冥。引玄兔于帝臺,集素娥于后庭。?警闕,魄示沖。順辰通燭,從星澤風(fēng)。增華臺室,揚采軒宮。委照而吳業(yè)昌,淪精而漢道融。
若夫氣霽地表,云斂天末,洞庭始波,木葉微脫。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瀨;升清質(zhì)之悠悠,降澄輝之藹藹。列宿掩縟,長河韜映;柔祗雪凝,圓靈水鏡;連觀霜縞,周除冰凈。君王乃厭晨歡,樂宵宴;收妙舞,馳清縣;去燭房,即月殿;芳酒登,鳴琴薦。
若乃涼夜自凄,風(fēng)篁成韻,親懿莫從,羈孤遞進。聆皋禽之夕聞,聽朔管之秋引。于是弦桐練響,音容選和。徘徊房露,惆悵陽阿,聲林虛籟,淪池滅波。情紆軫其何托?訴皓月而長歌。歌曰:
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里兮共明月;臨風(fēng)嘆兮將焉歇?川路長兮不可越。
歌響未終,余景就畢;滿堂變?nèi),回徨如失。又稱歌曰:
月既沒兮露欲?,歲方晏兮無與歸;佳期可以還,微霜沾人衣!
陳王曰:“善!蹦嗣鼒(zhí)事,獻壽羞璧。敬佩玉音,復(fù)之無。
賞析
由古至今,文人雅士以“月”為題的詩文不勝枚舉,從《古今圖書集成》所搜羅的作品,即可見一斑。謝莊有五子,他替他們?nèi)×松鯙轱L(fēng)雅的名字,分別是?、?、顥、從(上有山)、瀹(上有草)。有風(fēng),有月,有山,有水,可見謝氏是個性情中人,甚為風(fēng)雅,且對“月”定有一份難以名狀的好感,故也以“月”為題,創(chuàng)作了《月賦》?v然在當(dāng)時,人們對《月賦》的評價已十分不一致,如,宋孝武帝為之“稱嘆良久”,認(rèn)為是“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佳作;顏延之則說:“美則美矣,但莊始知‘隔千里兮共明月’!.后人更拿它來和宋玉的《風(fēng)賦》、謝惠連的《雪賦》做比較,但看法仍有分歧。就以“月”為題的文學(xué)作品來看,謝莊的《月賦》仍是其中的翹楚,否則,像《藝文類聚》、《太平御覽》等類書,就不會相當(dāng)一致地都收錄了這篇文章。
“月”既然是全文描寫的主題對象,而謝莊在四百四十三個字中,直接點出“月”字的,雖然僅有六次,但是每一次都是那么恰到好處。
曹子建因剛遭受知己亡故之痛,憂悶不樂,已久未出游,夜半時分愁緒又起,遂外出解悶。遙望著天空,見到“白露曖空,素月流天”,心中不勝感慨,低聲吟誦起《詩》句來,仍覺不足以消愁解悶,于是要王仲宣為此情此景寫一篇文章。原本愁思是悶在曹植的內(nèi)心里,因為偶然之間見到“月”,那份內(nèi)在的情緒也就有了一個可供寄托的外在具象??“月”,讓無情的“月”和有情的人彼此接觸在一起,展開了對“月”的描寫。
王粲在陳王授意之下,先是一番的謙虛,述說自己的不才,幸蒙陳王的恩寵,不敢有負此恩,只好姑且一試,接著就說道:“日以陽德,月以陰靈。”以類此“日”、“月”的對比,及其延伸出的“陽”、“陰”觀念做為開頭,引領(lǐng)出種種附著人的價值觀的“月”和“月”的神話傳說,可以說是鋪陳、說理的成分多,而寫景、抒情的成分甚少,“??警闕,?魄示沖”,將“月”相的變化說成了是在警示人君的作為須合德,須謙沖;“委照而吳業(yè)昌,淪精而漢道融”,更引用了夢“月”入懷的神秘傳說,讓“月”與朝代、家國的興衰產(chǎn)生了一定的系連,凡此種種,想必是漢賦“鋪采?文”和“勸百諷一”的遺型。
寫完了“月”的種種典故,謝莊又繼續(xù)借王粲之口,連寫了十四句優(yōu)美異常的文字,雖沒直接點明就是在寫“月”,但句句扣緊“月”:先是以六個句子來描寫天上的云氣、地上的湖光山色的種種,為月的升起營造出不凡的氣象;等到月由東方緩緩升起,也僅以“升清質(zhì)之悠悠,降澄輝之藹藹”如此不著痕跡的筆法寫出;接著,又是以六個句子來形容月色本身和月色底下的景況。正由于月色是如此的俊美,君王也因而喜愛此月,罷去所有的歌舞,也就“去燭房,即月殿”,此時才明言“月”字,做為前文的說明,也為后文預(yù)留了線索。
走向“月”殿,帶來了羈旅的幾許孤寂,感受到至親好友不在的凄楚,王粲的“月”也從沒有直接感情的柔美,轉(zhuǎn)為誘發(fā)感慨的凄美。此時,不管是天籟,還是樂音,聽來一切都是那么凄苦異常,更反過來使人有一種無限的郁結(jié)縈繞于胸,最后發(fā)現(xiàn)唯有“?皓月而長歌”,才能消解種種的不樂。因“月”引發(fā)愁緒,也唯對“月”長歌才能消除愁緒,表示只能與“月”對話,這就更顯出羈旅的孤獨與悲哀。
對“月”長歌什么呢?“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里兮共明月。臨風(fēng)嘆兮將焉歇?川路長兮不可越。”望著“月”,一時間感到雖與美人相隔甚遠而無法相見,但那共有的明“月”可以傳遞彼此的信息,也算稍稍慰藉相思之苦,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距離終究是無法超越的。這種因“月”而引發(fā)對家鄉(xiāng)、對情人的相思,可說是千古不變的母題。由于唱得深情款款,聽者也聽得入神,卻霎然而止,聽者恍然若失,于是又歌一曲:“月既沒兮露欲?,歲方晏兮無與歸,佳期可以還,微霜沾人衣。”“月”將西沒,是歲也將終了,要人趁時光尚好時回去,正與“升清質(zhì)之悠悠,降澄輝之藹藹”的“月”升起的情形相呼應(yīng),做為完美的結(jié)束。
最后,陳王的連連稱“善”,不但給予王粲一個回應(yīng),也算回應(yīng)了文前的“陳王初喪應(yīng)、劉”,總結(jié)了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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