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月下笛》由張炎創(chuàng)作，被選入《宋詞三百首》。宋亡后，張炎懷著國破家亡的心情在各地漫游，卻看到山舍門庭冷落，落葉滿地，故為之悵然。他即景抒懷，渲瀉君國之哀思，為自己的孤獨(dú)而感傷。滯留天涯，更為孤苦。全詞運(yùn)用有關(guān)典故，展開抒情描寫，感情沉痛，風(fēng)格凄婉。
【原文】
《月下笛》⑥
作者：張炎
孤游萬竹山①中，閑門落葉，愁思黯然，因動(dòng)黍離②之感。時(shí)寓甬東③積翠山舍。
萬里孤云，清游漸遠(yuǎn)，故人何處。寒窗夢里，猶記經(jīng)行舊時(shí)路。連昌約略無多柳④，第一是難聽夜雨。謾驚回凄悄，相看燭影，擁衾誰語？
張緒⑤歸何暮！半零落依依，斷橋鷗鷺。天涯倦旅，此時(shí)心事良苦。只愁重灑西州淚，問杜曲⑦、人家在否？恐翠袖、正天寒，猶倚梅花那樹⑧。
【注釋】
①萬竹山：據(jù)《赤城志》載在浙江天臺(tái)縣西南四十五里。
②黍離：《詩經(jīng)·黍離》篇，起句為"彼黍離離"，寫周朝志士看到古都宮殿里盡是禾黍，悼念國家的覆滅而賦詩，后人以此寄寓哀嘆亡國之情。
③甬東：今浙江定�？h。
④“連昌”句：是謂戰(zhàn)亂后的蕭瑟破敗景象。連昌：唐代行宮名，在河南宜陽縣。這里借指南宋故宮。古時(shí)宮中多種植柳樹，元稹有《連昌宮》詞。約略：大概。
⑤張緒：《南齊書》有其傳，謂之少有文才，喜談玄理，豐姿清雅。這里詞人是借之自比。《藝文類聚·木部》：“齊劉悛之為益州刺史，獻(xiàn)蜀柳數(shù)株，條甚長，狀若絲縷。武帝植于太昌云和殿前，常玩嗟之曰：‘楊柳風(fēng)流可愛，似張緒當(dāng)年’。”
⑥月下笛：周邦彥創(chuàng)調(diào)。
⑦杜曲：唐代長安城南的名勝地區(qū)，此借指南宋故都杭州的繁庶之地。
⑧“恐翠”二句：杜甫《佳人》有"天寒脆袖薄，日幕倚修竹"句，寫一為避亂世而幽居深谷的佳人。此處化用其意，以"翠袖佳人"比喻那些隱居不仕的南宋遺民逸士，即前面所提的“故人”。
【翻譯】
我獨(dú)自在萬竹山間漫游，落寞的門前落滿敗葉，不由得黯然神傷，愁思憂苦，因而了牽動(dòng)“黍離”之悲。當(dāng)時(shí)我寓居在甬積翠山舍。好像一片孤葉一般萬里飄蕩，獨(dú)自游歷在遠(yuǎn)方，故人如今又在何方？寒窗下的自己的幽夢中，還記得舊時(shí)經(jīng)行的地方。故國宮苑中恐怕已沒有多少柳樹。第一難以忍受的是夜雨空響。夢醒后清冷凄涼，獨(dú)自一人對著燭前的孤影，孤單的抱著空被，有誰陪伴我說短論長？我如風(fēng)流儒雅的張緒，暮年為何還不歸鄉(xiāng)？想斷橋畔的鷗鷺半已零落，見到我一定會(huì)依依感傷。我浪跡天涯倦于行旅，此時(shí)的心情無比彷徨。只能滿懷愁苦重流思鄉(xiāng)的眼淚，問一問當(dāng)年的故園是否已經(jīng)廢荒。料想故人在寒冷的天氣，翠袖依舊把梅花倚傍。
【賞析】
為羈旅傷懷之作。宋亡后，張炎懷著國亡家破的巨大悲痛到處飄零。元成宗大德二年（1298）流寓甬東（今浙江定海）。一次獨(dú)游天臺(tái)萬竹山，觸景生情，創(chuàng)作這首寄托“黍離之悲”的詞章。詞中以孤云自比，抒寫故交零落，故宮荒涼，故家殘破的無限悲慨，以及對故國，故家、故友的深切懷念之情。起筆突兀，凌空而起，以孤云自況，格調(diào)高雅，意境深曲。上片寫羈旅漂泊生活的孤凄和對故人的懷念。“故人何處”點(diǎn)出懷人之思。“寒窗”以下四句借夢境寫故國之思。“連昌”二句極空靈，理解為夢境亦可，理解為想象也可。“漫驚回”又折到現(xiàn)境。下片以張緒自比，抒寫思?xì)w的愁苦，并以自持高節(jié)的隱者自喻，自明心志，開頭“張緒，歸何暮？”寫故家難歸之苦。“半零落”兩句暗示故人已過世大半。“天涯倦旅”二句照應(yīng)上片的開頭和歇拍兩處。“只愁”二句懷故家兼懷故人。結(jié)尾 三句則以贊揚(yáng)隱居不仕自持高節(jié)的故人以自明心志。全篇層層深入，以漂泊孤獨(dú)之思為抒情主線，以懷故國、故家、故人為抒情對象，虛實(shí)互映，時(shí)空不斷變換，意脈卻很清晰。用典深化無跡，凄婉動(dòng)人。陳廷焯贊曰：“骨韻俱高，詞意兼勝，白古老仙之后勁也”（《詞則·大雅集》）。
元大德二年（1298），張炎流寓甬東，此時(shí)雖距南宋滅亡已有二十年，但時(shí)間流逝并沒有減輕詞人胸中郁結(jié)的家國之恨，所以當(dāng)他身處清幽之境時(shí)，黍離之悲便自然而生。是詞運(yùn)用曲折深婉的筆法抒寫亡國之痛，凄愴纏綿，詞意含蓄深厚，正是姜夔所倡的清空一路。
上闋“萬里孤云”句凄愴渺茫，定下全篇基調(diào)。詞人感時(shí)傷懷，痛極成夢，其中破敗衰落之景，猶未忍觀。元稹有詩感嘆連昌宮之昔盛今衰，而張炎又以之借指南宋故宮，愈現(xiàn)悲涼滄桑之感。夢中已憂，夢醒復(fù)愁，可見詞人心緒之悲已到無可逃遁之境地。
下闋詞人以翩翩才子張緒自比，既是切姓相類，又是承連上闋"連昌約略無多柳"意。"歸何暮"以下都是抒傷懷之悲切，發(fā)感時(shí)之幽怨。結(jié)句化用杜甫《佳人》詩句，回應(yīng)開頭"別人何處"，也含有褒揚(yáng)那些高潔自守的南宋遺民之意。詞人作詞時(shí)年僅二十九，但已是歷盡顛沛流離的苦楚和家國淪亡的創(chuàng)痛，故字字血淚，感人致深。
【作者介紹】
張炎（1248～1320），字叔夏，號(hào)玉田，又號(hào)樂笑翁。祖籍鳳翔成紀(jì)（今甘肅天水），寓居臨安（今浙江杭州）。他是貴族后裔（循王張俊六世孫），也是南宋著名的格律派詞人，父張樞，精音律，與周密為結(jié)社詞友。張炎前半生在貴族家庭中度過。宋亡以后，家道中落，貧難自給，曾北游燕趙謀官，失意南歸，落拓而終。曾從事詞學(xué)研究，著有《詞源》，有《山中白云詞》，存詞約三百首。文學(xué)史上把他和另一著名詞人姜夔并稱為“姜張”。他與宋末著名詞人蔣捷、王沂孫、周密并稱“宋末四大家”。有詞集《山中白云》及詞學(xué)專著《詞源》傳世。主要代表作品有《南浦》、《高陽臺(tái)》、《月下笛》、《解連環(huán)》、《甘州》、《疏影·詠荷葉》、《渡江云》等。
【詞牌簡介】
調(diào)始周邦彥《片玉詞》，因詞有“涼蟾瑩徹”及“靜倚官橋吹笛”句，取以為名。共有五種體式。
【格律】
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仄平平仄（韻）。
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平仄（韻）。
中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中仄（韻）。
仄平平中仄，平平中仄，平中平仄（韻）。
中仄（韻），平平仄（韻）。
仄中仄平平，中平平仄，平平中仄（韻）。
中平平仄平仄（韻）。
中平中仄平平仄，中仄仄、平平仄仄（韻）。
中中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仄（韻）。
【宋詞英譯】
ZHANG Yan – Lyrics to the Sound of a Pipe under the Moon (Prologue omitted)
I'm a cloud that has roamed ten thousand miles,
Increasingly distant were pleasant times, yet where are old friends of mine?
By the window in the chill, in memory I dwell,
I'm still able to recall the paths we had taken.
There must be very few willows left at the Estate of Successive Prosperity.
Most irritating would be the noise of the nocturnal rain.
All of a sudden miserably wakeful I become
Facing a candle and shadows, in silence I can only a quilt embrace.
Zhang Xu, why did you return so late?
Half of the willows by the Parted Bridge have wilted leaving gulls and egrets.
A traveller's weariness after roving the world is the most bitter at such a time.
I only dread re-entering the West Shire for inevitably I'd tears shed
When I the Du neighbourhood and her whereabouts enquire?
I'm afraid of seeing her in her green sleeves, when the weather is at its wintriest,
Still standing by a blossoming plum tree.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yy-art.cn/shici/songci/93178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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