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祖詠
燕臺一望客心驚,笳鼓喧喧漢將營。
萬里寒光生積雪,三邊曙色動危旌。
沙場烽火連胡月,海畔云山擁薊城。
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
唐代的范陽道,以今北京西南的幽州為中心,統(tǒng)率十六州,為東北邊防重鎮(zhèn)。它主要的防御對象是契丹。玄宗開元二年,即以并州長史薛訥為同紫薇黃門三品,將兵御契丹;二十二年,幽州節(jié)度使張守?斬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干。這首詩的寫作時期,大約在這二十年之間,其時祖詠當系游宦范陽。
燕臺原為戰(zhàn)國時燕昭王所筑的黃金臺,這里代稱燕地,用以泛指平盧、范陽這一帶!把嗯_一去”猶說“一到燕臺”,四字倒裝,固然是詩律中平仄聲排列的要求,更重要的是,起筆即用一個壯大的地名,能增加全詩的氣勢。詩人初來聞名已久的邊塞重鎮(zhèn),游目縱觀,眼前是遼闊的天宇,險要的山川,不禁激情滿懷。一個“驚”字,道出他這個遠道而來的客子的特有感受。這是前半首主意所在,開出下文三句。
客心因何而驚呢?首先是因為漢家大將營中,吹笳擊鼓,喧聲重迭。此句運用南朝梁人曹景宗的詩意:“去時兒女悲,歸來笳鼓競。借問行路人,何如霍去病?”表現(xiàn)軍營中號令之嚴肅。但僅僅如此,還未足以體現(xiàn)這個“驚”字。三四兩句更進一步,寫這笳鼓之聲,是在嚴冬初曉之時發(fā)出的。冬季本已甚寒,何況又下雪,何況又是多少天來的積雪,何況又不止一處兩處的雪,而是連綿千萬里的雪;這些雪下得如此之廣,又積得如此之厚,不說它是怎樣的冷了,就是雪上反映出的寒光,也足以令人兩眼生花。“萬里寒光生積雪”這一句就這樣分作四層,來托出一個“驚”字。這是往遠處望。至于向高處望,則見朦朧曙色中,一切都顯得模模糊糊,唯獨高懸的旗幟在半空中獵獵飄揚。這種肅穆的景象,暗寫出漢將營中莊重的氣派和嚴整的軍容。邊防地帶如此的形勢和氣氛,自然令詩人心靈震撼了。
以上四句已將“驚”字寫足,五六兩句便轉(zhuǎn)。處在條件如此艱苦。責任如此重大的情況下,邊防軍隊卻是意氣昂揚。笳鼓喧喧已顯出軍威赫然,而況烽火燃處,緊與胡地月光相連,雪光、月光、火光三者交織成一片,不僅沒有塞上苦寒的悲涼景象,而且壯偉異常。這是向前方望!吧硤龇榛疬B胡月”是進攻的態(tài)勢。詩人又向周圍望:“海畔云山擁薊城”,又是那么穩(wěn)如磐石。薊門的南側(cè)是渤海,北翼是燕山山脈,帶山襟海,就象天生是來拱衛(wèi)大唐的邊疆重鎮(zhèn)的。這是說防守的形勢。這兩句,一句寫攻,一句說守;一句人事,一句地形。在這樣有力有利氣勢的感染下,便從驚轉(zhuǎn)入不驚,于是領(lǐng)出下面兩句,寫“望”后之感。詩人雖則早年并不如東漢時定遠侯班超初為傭書吏(在官府中抄寫公文),后來投筆從戎,定西域三十六國,可是見此三邊壯氣,卻也雄心勃勃,要學西漢時濟南書生終軍,向皇帝請發(fā)長纓,縛番王來朝,立一下奇功了。末二句一反起句的“客心驚”,水到渠成,完滿地結(jié)束全詩。
這首詩從軍事上落筆,著力勾畫山川形勝,意象雄偉闊大。全詩緊扣一個“望”字,寫望中所見,抒望中所感,格調(diào)高昂,感奮人心。詩中多用實字,全然沒有堆砌湊泊之感;意轉(zhuǎn)而辭句中卻不露轉(zhuǎn)折之痕,于筆仗端凝之中,有氣脈空靈之妙。此即駢文家所謂“潛氣內(nèi)轉(zhuǎn)”,亦即古文家所謂“突接”,正是盛唐詩人的絕技。
〔注〕①三邊:古稱幽、并、涼為三邊。這里泛指當時東北、北方、西北邊防地帶。
(沈熙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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