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拜倫
[俄國]萊蒙托夫
不,我不是拜倫,我是另一個人,
雖被選中,卻還默默無聞,
像他一樣被世界放逐,
卻懷有俄羅斯的靈魂。
我更早開始,也將更早結束,
難以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
一堆破碎的希望沉在心底,
就像沉在海底深處。
海洋啊,陰郁,沉默,
誰能把你的?密猜度?
誰能把我的思想說破?
我-或上帝-或竟無人能說!
(飛白譯)
【賞析】
萊蒙托夫與普希金雖然基本上是同輩人,但他們的主要創(chuàng)作卻體現(xiàn)了兩種時代精神。高爾基稱普希金是“隆冬中的一朵奇葩”,意指他出生于一個民族意識尚未覺醒、沙皇實行專制統(tǒng)治的黑暗時期,但在1825年爆發(fā)的十二月黨人起義畢竟為這個時代帶來了新的曙光。普希金滿腔熱情地成了十二月黨人的歌手。而萊蒙托夫所處的30年代則是沙皇鎮(zhèn)壓了十二月黨人之后的高壓時期,在這個被稱為俄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時期,萊蒙托夫歌唱的是被這個時代強壓進人們心底的歌聲,是苦悶、彷徨、憤怒和反抗的心聲。
這首詩是詩人的自畫像,也是對這一代人的鑒定。在這一首詩里有著普希金詩中所缺乏的對生活的干預、對當代沙皇專制統(tǒng)治的蔑視和對風暴的期待,同時也拋卻了普希金詩歌所具有的溫和樂觀、清新醇美,奏出另一種憂郁、悲憤的主旋律。作為一個浪漫主義詩人,萊蒙托夫很自然地將自己和拜倫作比,詩人此刻的叛逆心理和所處的“放逐”情境的確與拜倫相似。但拜倫的《恰爾德•哈洛爾德》曾在一夜間震撼歐洲,而萊蒙托夫的《詩人之死》卻到處被查封,只能以手抄的形式在人民中秘密流傳;拜倫畢竟能浪跡四方、奔赴希臘,為希臘民族解放斗爭灑一腔熱血,而萊蒙托夫在無情的高壓下卻只能保持沉默。萊蒙托夫有拜倫式的孤獨的憂傷、孤傲的反抗,卻不能像拜倫那樣狂放,只能把破碎的希望、滿腹的悲愴埋在心底,因而詩人在一開始就怨憤地喊出:“不,我不是拜倫,我是另一個人,/雖被選中,卻還默默無聞,/像他一樣被世界放逐,/卻懷有俄羅斯的靈魂。”
一個“俄羅斯靈魂”在三十年代的遭遇,我們可以參照普希金、萊蒙托夫的生平和他們筆下的葉甫蓋尼•奧涅金、皮卻林來看,他們都早早地開始,又早早地結束,“難以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腐朽沒落的封建專制使一代有才華的青年變成了“多余人&rdquo,傷感愛情;,萊蒙托夫的詩作大都體現(xiàn)了“多余人”的進步性和局限性。多余人是指那些從貴族社會中分化出來的優(yōu)秀知識分子,他們在歐洲啟蒙思想的熏陶下對現(xiàn)存制度產生了不滿和反抗,但由于時代的限制,他們尚未能達到徹底背叛本階級的思想高度,所以在現(xiàn)實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或者郁悶迷茫,悲觀厭世,或者慘遭迫害,年青夭折。
詩人筆下“海洋啊,陰郁,沉默”,正是對自己,對這一代多余人的深刻寫照。在連續(xù)兩個反問的逼迫下,詩人以無法回答作為回答,從而把大海無法猜度的秘密和“我”無法說破的思想并置在一起,有力地傳達了那種時代的高壓帶給人的巨大陰影和人們心中難以言說的巨大痛苦;而“無人能說”的回答又以明顯的虛無色彩流露了這沉默中的陰郁和迷茫。這用語言難以窮盡的苦悶就像泰戈爾在詩中所說的:“小的真理句句清朗,大的真理卻有大的沉默。”(潘一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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