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雪
[英國]布里吉斯
當(dāng)人們都已睡熟，大雪開始飛舞,
鵝毛般的雪片落在暗色的城，
無聲無息，不斷地下，松松地鋪,
止息了渴睡的城中最后的車聲，
把那微弱的喧嘩也蒙住而窒息，
一味傲傲地飄著，下個不停，
它靜靜地篩著，罩住路面和屋脊,
把不平處抹平，掩蓋著一切差別,
輕輕地飛進(jìn)了角落，填滿了縫隙。
雪下了一整夜,傷感語錄，直到輕柔的積雪
松松軟軟地積了足足七英寸深，
這時飛走了云層，露出了霜天高潔。
今天大家格外早醒，由于這個冬晨
異常的明亮，而奇光并非來自天上,
一片白色使眼睛驚異而眩暈;
耳朵則傾聽這空氣的肅穆端莊，
聽不到腳步聲和車輪的喧囂，
清晨忙碌的叫賣聲也稀少異常。
我聽得上學(xué)去的孩子們在叫，
他們玩著雪球，不顧小手凍得發(fā)木,
還用舌尖嘗嘗結(jié)晶“嗎哪”[1]的味道,
在深可沒膝的雪堆里嬉鬧歡呼，
又從下往上窺視瓊枝玉葉的奇觀，
“喲!瞧那些樹!”他們喊，“瞧那些樹
幾輛輕載的馬車沿著潔白的路面，
跌跌撞撞地拉著，吱吱軋軋地響，
一群進(jìn)城的鄉(xiāng)下人早已四面走散，
這時一輪面龐蒼白的太陽
掛在圣保羅教堂圓頂旁，向下界
射出閃閃光線，喚醒了白晝的奔忙。
各家各戶開了門，開始打掃積雪，
無數(shù)灰暗的人們成群結(jié)隊
踩出褐色的小徑，去做各自的勞作;
連他們也得到了片刻的欣慰，
暫忘了憂慮，日常的話留著不說，
勞作和痛苦的日常念頭也已入睡，——
面對悅目的美景，自己卻把這魔力打破。
(飛白譯)
【注釋】
[1]據(jù)《舊約·出埃及記》第16章，以色列人逃出埃及時途中斷糧，上帝從天降形似白霜的“嗎哪”給他們作食物。
【賞析】
布里吉斯最擅長抒情短詩，詩人豪斯曼就十分推崇他的抒情短詩，認(rèn)為它們“詩藝登峰造極，英國詩集中無出其右者”。他的詩歌韻律優(yōu)美、結(jié)構(gòu)精巧、意境淳樸�！秱惗匮�、《夜鶯》等都是這類詩歌的代表作，流傳甚廣。
《倫敦雪》是用三行連環(huán)韻寫成的，韻式為aba，bcb，cdc，即每一小節(jié)中間一行引出一個新韻，讀起來猶如在華爾茲的節(jié)奏中邁著行云流水般的舞步，又優(yōu)美，又輕盈。而詩中描繪倫敦雪景的筆墨也濃淡有致，令人讀后如臨其境：夜深人靜，雪花輕輕地飛舞，靜靜地落到城市里，飛進(jìn)了每一個角落，直到輕柔的積雪松松軟軟地掩蓋了世上的一切。整個城市停止了喧囂，在大自然的懷抱里恬然入夢。第二天清晨醒來，世界已經(jīng)兩樣，人們驚異的眼睛看到了地上雪光晶瑩，空中“霜天高潔”。雪后的清晨一切都顯得格外圣潔，沒有塵世的喧囂，空氣中充滿了肅穆端莊。無論是視覺上還是聽覺上，詩人都渲染了一個“靜”字。自然的美、自然的魔力在這里得到了驗證。突然，上學(xué)去的孩子們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個全新的世界，他們的叫聲打破了雪后城市的靜遞。孩子們嘗著雪的味道，在雪堆里?鬧歡呼。這時馬車響起，鄉(xiāng)下人到倫敦城里來趕集;太陽升起，家家戶戶都開門勞作，城市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喧鬧。雪后的倫敦，就像睡美人從魔力中被喚醒一樣，重新生機(jī)勃勃了起來。詩人在營造了極靜的氛圍之后，特意選擇了孩子的歡呼聲、鄉(xiāng)下人的馬車聲來渲染“動”感，一靜一動，彼此襯托，前呼后應(yīng)，組成了一幅生動美妙的倫敦雪景圖，讓人讀后覺得生活中處處有美。(盧睿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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