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俄國]萊蒙托夫
一片橡樹葉離開了它的親密的枝頭，
為無情的風暴所追逐，飛向曠野荒丘;
它受盡寒暑困苦的摧殘而枯萎凋零，
就這樣地終于輾轉漂泊到黑海之濱。
黑海岸上長著棵年輕的繁茂的白楊;
微風在撫摩著綠枝，正同它傾訴衷腸;
幾只極樂鳥在碧綠的枝頭來回晃動;
它們正在歌唱著這海上女皇的光榮。
漂泊者緊緊貼在高高的白楊樹根旁;
它懷著深深的悲哀懇乞暫時的寄藏，
它這樣地說：&ldquo,哲理名言;我是一片可憐的橡樹葉，
我未老先衰，我生長在那寒冷的原野。
“我獨自茫然地在世界上漂泊已久，
我凋殘了，沒有夢也沒有安息的時候。
請你把這異鄉(xiāng)客收留在你的綠葉間，
我知道不少稀奇的絕妙的故事美譚。”
“我要你有什么用?”年輕的白楊對它講，
“你又臟又黃——怎能配我那鮮麗的兒郎?
你多聞多見——但我要你的故事千什么?
極樂鳥的聒噪早已折磨夠我的耳朵。
“走你的路吧;呵，漂泊者!我不認識你呀!
太陽愛我，我為它而生長，為它而開花;
在這里我把我那樹枝向著天空高伸，
而那寒冽的海水在沖洗著我的樹根。”
(余振譯)
【賞析】
這首詩猶如一個寓言，橡樹葉與白楊是對比鮮明的一對主人公，前者孤獨零，后者春風得意。橡樹葉向白楊祈求一個棲身之所，遭到白楊的嘲諷和拒絕。顯然，橡樹葉和白楊各有象征意義。“被無情的風暴所追逐”的“樹葉”的形象，在18世紀末19世紀前半期俄國和歐洲文學中，常常象征政治上的“放逐者”。在當時的俄國，這樣的放逐者多是思想激進的進步人士，他們追求理想，卻被沙皇政府迫害，流放，遠離家鄉(xiāng)，遠離朋友，遠離政治的中心，個人的幸福和理想的出路都沒有著落，希望在哪里?不知道。
作為詩歌，象征物與象征的對象之間往往似是而非，見仁見智，不能確指，也不必確指。這里的橡樹葉可能指政治上的實際的“放逐者”，也可能是指一種精神上的放逐和漂泊。當時俄國的許多人對黑暗的現(xiàn)實不滿，但是對現(xiàn)實又無能為力，內心痛苦，迷茫，找不到方向，如同一個漂泊者，離開了熟悉的家鄉(xiāng)，失去了生活的根源，也正如“橡樹葉”離開了“它的親密的枝頭”，一個人來到一個偏遠陌生的土地(“漂泊到黑海之濱”)。
詩中形容橡樹葉“獨自茫然地在這世界上漂泊已久”，孤獨是詩人經(jīng)常表現(xiàn)的主題，如《帆》：“在大海的蒙蒙青霧中，一葉孤帆閃著白光”;《在荒涼的北國有一棵青松》：“在荒涼的北國有一棵青松，孤寂地兀立在光裸的峰頂”;《懸崖》：“懸崖獨自屹立著沉思，在荒野里低聲地哭泣。”詩人政治上不斷受迫害，在19世紀30年代反動統(tǒng)治加劇的形勢下，詩人倍感孤獨，詩中寫橡樹葉“獨自茫然地在這世界上漂泊已久”就是詩人的自我寫照。
這首詩借鑒了寓言的寫法：有主要角色——橡樹葉和白楊，次要角色——極樂鳥，并且這些角色都作了人格化;有簡單的情節(jié)---片橡樹葉漂到海濱，遇到一棵白楊樹，向它借棲身之所，白楊無情地拒絕了它;還有對話，有細節(jié)描寫。這些都使全詩顯得生動和富有感染力。(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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