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曲：摯愛者，難有安寧時光
[法國]德尚
摯愛者，難有安寧時光，
因為他總怕失去愛情，
又抖又顫：巨大的恐慌
鉆入他的頭腦和身心;
他又怕又怨，毫無安寧。
這就是男女之間的愛：
老是互相偵查，側(cè)耳傾聽。
沒有妒忌就決沒有愛。
所以，不該說妒忌的壞話，
說它又老又貪又虛偽，
不要人云也云，瘋子才傷它;
如果它孤傲不忠，陽奉陰違，
愛情早被它整個兒摧毀;
它伴陪左右,修辭手法，是為了幫助愛，
它是愛情的盾牌、傭人和警衛(wèi)
沒有妒忌就決沒有愛。
假愛者，與妒忌無緣。
他對他之所恨不起疑心;
其實，愛情被妒忌包含，
男女之間互相猜疑，這表明
你正得到真正的愛情。
妒忌不會光臨恨之所在，
所以，別把妒忌拋離愛情。
沒有妒忌就決沒有愛。
(胡小躍譯)
【賞析】
法國14世紀沒有誕生呂特伯夫那樣的大詩人，也沒有出現(xiàn)《玫瑰傳奇》那樣不朽的，但厄斯塔什•德尚卻是該時期不得不提的一位詩人。德尚一生作品頗多，主題廣泛，形式多樣，風格多變。對其而言，無論是通俗詼諧的諷喻詩，還是莊嚴博學的詩，甚至是描寫日常生活，抨擊?中的腐敗，及供當權者借鑒的“醒世”詩，都如?中探物，信手拈來。因此德尚在上下各階層都頗有受眾。除此而外，德尚反對將詩與音樂混為一談，在其著作《詩藝》(ArtdeDietier)中對搖曲等題材作了細致的描述：他認為詩歌不同于音樂，兩者應該相互區(qū)別。因此德尚的謠曲更注重抒情性。他借鑒民歌富有節(jié)奏、感情熱烈而自由的特點大膽直白地抒發(fā)心緒。《謠曲：摯愛者，難有安寧時光》就頗有德尚式的浪漫主義風格。
整首詩歌可以被看做是為“妒忌”量身定做的申辯。“妒忌”的負面形象起源于《約伯記》中的魔鬼。他嫉妒約伯——人類的代表——在神圣之靈上帝面前所受的恩寵，故搬弄是非，令上帝將信將疑，派其前往試探約伯。所以“妒忌”總是被形容為“又老又貪又虛偽”，撒旦形象是它的外化，人們面對“妒嫉”正如面對魔鬼一樣，避之不及。但這里，德尚卻頗有人文主義者的風范，他認為“嫉妒”本是完整人性無法回避的一面，因此我們非但“不該說妒忌的壞話”，“不要人云也云”，還更要為愛情中的“妒忌”鼓掌?喊，因為“沒有妒嫉就決沒有愛”。
“嫉妒”本是一種潛伏于人的心靈深層的情感因素，它包括嫉妒心理和嫉妒行為兩個方面。詩歌起首，德尚就用“摯愛者，難有安寧時光”點明了陷入愛情中人的復雜心理體驗。在德尚看來，“摯愛者”總是“又抖又顫”，“又怕又怨”，他們老是“互相偵查，側(cè)耳傾聽”。這種種嫉妒行為的描述令“摯愛者”患得患失、唯恐失去愛情而英雄氣短的形象躍然紙上。緊接著在詩歌第二及第三節(jié)，德尚后退一步以愛情中沒有“嫉妒”的情況來探討愛情中“嫉妒”的悖論存在。如果愛情中“嫉妒”“孤傲不忠，陽奉陰違”，那么愛情只是虛情假意和一紙謊話，因為愛情需要“嫉妒”來證明它的存在。沒有“嫉妒”即沒有恨，沒有恨即沒有愛。古人早已用“愛恨交織”一詞來闡明了愛與恨的相輔相成，無怪乎在此德尚由衷地感嘆：“假愛者，與妒忌無緣。”因為“他對他之所恨不起疑心;/其實，愛情被妒忌包含，/男女之間互相猜疑，這表明/你正得到真正的愛情”。此外，在第二節(jié)中，德尚一連用了“愛情的盾牌”、“傭人”和“警衛(wèi)”三個意象描繪了“嫉妒者”在愛情中一方面怕情敵占上風，因此對情人俯首稱臣、唯唯諾諾如“傭人”，而另一方面當愛情出現(xiàn)危機時卻又如“盾牌”和“警衛(wèi)”一樣咄咄逼人，誓死捍衛(wèi)愛情的矛盾形象。而“盾牌”和“警衛(wèi)”兩個比喻頗具有正面色彩，它們將“嫉妒者”定位為愛情的保衛(wèi)者而取而代之其心靈的魔鬼的負面形象。故德尚這一步退得“海闊天空”，他顛覆了愛情中“嫉妒”“又老又貪又虛偽”的模式化理解，而將此“又老又貪又虛偽”轉(zhuǎn)變?yōu)榱?ldquo;愛情的盾牌”、“傭人”和“警衛(wèi)”。正因為此，德尚才能在詩歌最后名正言順地再次強調(diào)了他的立場：“沒有妒忌就決沒有愛。”
本詩開始于“摯愛者，難有安寧時光”，結束于“假愛者，與妒忌無緣”，“摯愛”與“假愛”互為參照，相映成趣，成功地凸現(xiàn)了“妒忌”這個主題。“沒有妒忌就決沒有愛”這個結論的反復出現(xiàn)更是進一步深化了主題并直白地道出了德尚的愛情觀。可以說德尚的愛情觀頗有文藝復興的色彩。他拒絕將愛情一勞永逸地描述為芳香的完美的玫瑰，在他看來，玫瑰只有在“嫉妒”這片綠葉襯托下才更生動;他聽見了愛情中不和諧的旋律，但他贊嘆唯有“嫉妒”的旋律才能將愛情之曲譜寫得更驚心動魄。而與德尚同一世紀的彼特拉克也曾在他的《愛的矛盾》中刻畫過陷入愛情者那種無能為力的復雜心態(tài)。無論“嫉妒”是否是讓彼特拉克左右為難的原因之一，但看來德尚的“摯愛者，難有安寧時光”之言是千真萬確的。但德尚顯然是過于小看了“嫉妒”的力量，他說道：“妒忌不會光臨恨之所在。”事實果真如此嗎?那么奧賽羅的悲劇又是從何而來?(何暢)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www.yy-art.cn/shiju/20402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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