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謐的傍晚
[俄國]伊萬諾夫
謐的傍晚，安謐的花園，
云彩倒映在水池上。
天使把星星帶往無限，
不慎掉進了池水……
千瘡百孔的屋子?立著，
沼澤化的水池沉默不語，
里面的青娃很快就要死亡。
你曾經(jīng)在高空照耀過我，
而今卻躺在了水底的爛泥潭中。
(汪劍釗譯)
【賞析】
格·伊萬諾夫的詩歌之路是從自我未來主義開始的，當他感覺華麗而夸張的詩風并不適合自己之后，他加入了阿克梅派，并成為其重要的代表詩人。他游走于這兩個流派之間，各取所長，形成了獨特的風格。勃洛克稱贊他的詩“富有智慧并饒有趣味”，“具有極大的文化穎悟”。這首《安謐的傍晚》是勃洛克對伊萬諾夫詩歌評價的一個印證。
這首詩描寫的是傍晚花園里的景色以及詩人由此引發(fā)的感觸。詩人首先展示給的是一幕祥和安寧的場景。傍晚時分的花園，寧靜而美麗，西邊天空最后一絲云彩倒映在水池里。“天使把星星帶往無限,名言警句，/不慎掉進了池水……”詩人采用了擬人的手法來描寫倒映在水里的星星，生動而有趣。然而，詩人的情緒在第三節(jié)發(fā)生突變，一切美麗的事物也都變了樣。“千瘡百孔的屋子矗立著”，給人造成一種神秘而恐怖的氣氛。先前裝載美麗晚霞的水池現(xiàn)在也像沼澤一樣，到處是看不見的陷阱和污泥，它的“沉默不語”仿佛在暗示即將有危險發(fā)生。水池里的氛圍緊張到令人窒息，以至于青蛙都快要死亡。“你曾經(jīng)在高空照耀過我，/而今卻躺在了水底的爛泥潭中。”前面充滿了情趣的星星此刻也成了詩人抒發(fā)悲傷情懷的對象。
這首《安謐的傍晚》是伊萬諾夫流亡海外又深深思念家鄉(xiāng)的痛苦心情的流露。與同時代的眾多僑民詩人一樣，伊萬諾夫也是在十月革命之后，由于對國內(nèi)政治的不滿而離開俄羅斯的。此后，他的肉體雖然獲得了自由，但心靈卻時時飽受思鄉(xiāng)之苦的煎熬。這種無望的思念通過詩人善感的心靈折射到詩歌里，便具有了一種憂傷而充滿懷疑色彩的情調(diào)。在這首詩里，“安謐的傍晚”、“安謐的花園”、云彩倒映的水池象征著詩人記憶中祖國過去美好的局面。昔日高大宏偉的建筑如今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原本倒映著美麗晚霞的水池如今已經(jīng)快變成沼澤了。詩人用這個對比表明他認為目前祖國的形勢一片糟糕，昔日的美好即將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陰霾和恐怖。“青蛙很快就要死亡”，表達了作者對仍然身處國內(nèi)的、受到壓迫的人民，尤其是像他那樣的詩人的擔憂。詩歌的中心意象是“星星”。天上的星星倒映在水池里這一場景被詩人創(chuàng)造性地理解為：本應(yīng)在天空照耀大地的星星不慎掉進了水底的爛泥潭中。在詩中，“星星”這一靜態(tài)的事物被詩人豐富的想象力分解為動態(tài)的變化過程。詩人借此抒發(fā)了人生無常、前途難料的感慨。同時，“星星”在詩中象征著令詩人魂牽夢縈的俄羅斯的命運。看到許多詩人、作家為形勢所迫紛紛離開俄羅斯，伊萬諾夫?qū)ψ鎳那巴靖械奖^。他用“爛泥潭”來形容那時候俄羅斯的現(xiàn)狀，內(nèi)心的沉痛之情溢于言表。
在這首只有九行的短詩里，詩人巧妙地將自己思想的愁苦情緒與內(nèi)心的思考融合在一幅傍晚的景色中。各種意象的對比和組合使詩歌極富張力。詩歌內(nèi)涵豐富、思想深刻，同時又十分含蓄、耐人尋味。形式上，全詩共分四節(jié)，每一節(jié)都只有兩行或三行，詩節(jié)之間具有情緒上的內(nèi)在邏輯關(guān)系，使詩歌形成了舒緩而憂傷的情調(diào)，含蓄而準確地表達了詩人的內(nèi)心情感。伊萬諾夫在詩歌的形式安排上獨具心得。這一點曾得到許多評論者的肯定。
勃洛克曾經(jīng)稱贊他的詩“形式上無可挑剔”。詩歌語言同樣出色。詩人在簡潔、凝練的語言中植入豐富的內(nèi)心體驗，使全詩的語言配合得順暢、柔滑，絲毫不顯得生硬和勉強。這表現(xiàn)了伊萬諾夫詩歌技巧的圓熟，也表現(xiàn)了他在俄羅斯僑民詩人中獨特的創(chuàng)作個性。(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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