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美我的子?
[美國]塞克斯頓
我身上的每個人是只鳥。
我拍擊我所有的翅膀。
人們想把你切除下來,
他們辦不到。
人們說你空得無法測量,
但你并不空。
人們說你病得快要死亡但他們錯了,
你像個小學女生一樣唱歌。
你沒有被撕裂。
可愛的重物,
贊美作為女人的我
和作為女人的我的靈魂
贊美這核心的生物,贊美它的喜悅
我為你歌唱。我敢于生活。
你好,精神。你好,杯子。
系住,蓋好。蓋住里面的東西。
你好,田野里的土壤,
歡迎你,草根。
每個細胞都是一個生命
有足夠的東西使一個民族高興。
平民也擁有這些貨物,這足夠了。
每個人,每個集體都會說:
“真不錯,今年我們又能播種,
盼望獲得豐收。
預報說有枯萎病,但已經(jīng)被消滅。”
許多婦女一齊唱著:
一個在鞋廠咒罵著機器,
一個在水族館照料海豹,
一個在開福特車,心情沉悶,
一個在大門口收入場費,
一個在河利桑那給小牛扎臍帶,
一個在俄國拉大提琴,
一個在埃及換爐子上的瓦罐,
一個在把臥室刷上月亮的顏色,
一個正在死去,卻想吃早飯,
一個在泰國,躺在席子上面,
一個在擦她孩子的屁股,
一個在火車窗前凝視著
懷俄明中部的景色,一個
在任何地方,一些,在每個地方,大家
似乎都在唱歌,雖然有些婦女
唱不出一個音符。
可愛的重物,
為贊美作為女人的我,
讓我戴十尺長的圍巾,
讓我為十九妙齡少女擊鼓,
讓我捧著碗募捐,
(如果這是我的工作。)
讓我研究心血管組織,
讓我檢查流行的角距,
讓我吹吸花莖,
(如果這是我的工作。)
讓我刻部落的雕像,
(如果這是我的工作。)
因為這就是我的身體需要的東西,
讓我歌唱,
為晚餐,
為親吻,
為正確地說一聲:
是的。
(趙毅衡譯)
【賞析】
塞克斯頓的《贊美我的子?》與《她那一類》雖然都在談女性自身,但它們在寫作風格、表現(xiàn)手法等方面有著很大的不同!顿澝牢业淖?》始終充滿了對女性自身的肯定。她在《黑色藝術(shù)》一詩中寫道:“寫作的女人感覺過多,/那些陰魂附身和不祥之兆!/就像循環(huán)、孩子和島嶼/不夠;就像哀悼者和愛講閑言者/還有蔬菜從來都不夠/她認為自己可以警告星星。/作家本質(zhì)上是個間諜。/親愛的,我就是那女孩。”詩中也提到男作家與女作家的不同:“寫作的男人知道得過多,/……作家本質(zhì)上是一個竊賊。/親愛的,你就是那個男人。”女人用軀體和感覺寫作,男人則用知識寫作,相比之下,女人的寫作更為感性,更貼近生命體驗。盡管她的一生都有自殺的傾向,但她從來都對女性的身體充滿贊賞之情。她最終自殺找到了歸屬,她的心靈異常敏感,對自身和所有女性的境況都心存悲憫。雖然她離我們遠去,她的詩文與行為也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但她的焦慮與憤怒的尖叫,仍然具有驚人的穿透力,成語造句,震撼人心。
首先是身體的肯定,也是對女性存在的肯定。子?是女性特有的器官,其中既蘊涵無限的女性氣質(zhì),也能孕育新的生命,這是一種突破自身有限性,把自己的特質(zhì)遺傳給后代,生生不息的強大能力。最初的生命在子?中扎根,就像野草生長在田野里,脆弱而頑強。盡管男性掌握的歷史不斷壓制著女性,但最終也沒能將女性從社會中完全剔除,整個人類正是因為女性的子?才得以有生物學上的存在,這是一切精神的根本所在。她的頑強、堅韌令人為之動容,怎樣高聲贊美都不過,生理和精神都不愧于最美的頌歌。緊接著是對女性能力的肯定。她們散落在世界上的各個地方,在鞋廠做工、照看動物、開福特車、收入場費等等,她們承擔的不僅僅是家務(wù),工作地點也不局限于小小的家中。女性不但能和男性一樣在工廠做工,承擔生活的重擔,她們也能從事藝術(shù)(拉大提琴)。即便是有的女性已經(jīng)快到生命的盡頭,但她“卻想吃早飯”,想要“生”的念頭是多么強烈,生命意志是多么頑強!然后是對女性需要的肯定,一系列“讓我……”的詩行,和反復重復的“如果這是我的工作”使得人們感到女性要求和男性平等的工作權(quán)利和工作機會不僅僅出于生活的需要,而是其內(nèi)心的自覺,是女性對其自身女性身份的覺醒,這就由被動的受壓迫/反抗模式,轉(zhuǎn)變?yōu)榉e極主動地要求自身權(quán)利、地位的理性行動。雖然這些婦女不僅承擔著撫育后代、延續(xù)種族的重擔,生活中她們一樣辛勤勞作、創(chuàng)造財富,用她們美麗、勞碌的身影為世界撐起半邊天,唱出美好動聽的歌謠,但她們處于社會底層和邊緣,無法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因此“我”贊美女性、歌唱她們的功勞天經(jīng)地義。最后,是對女性聲音的肯定。一句簡單的“是的”徹底打破了幾千年來西方男性聲音的統(tǒng)治地位,從此,女性的語言、女性的思考開始真正地被人們所察覺,被人們所重視,只有肯定了女性聲音,才能最終實現(xiàn)女性自身價值,這是對女性身份最為深刻的挖掘。肥沃的子?與大自然的節(jié)拍最相配,生命由此而得以孕育。“我”要活出作為女人的美麗,撐起自己的一片天,以贏得自己的經(jīng)濟獨立(“晚餐”),有自己的愛人(“親吻”),活出自己的精彩。“我”不會被男性的神秘所愚弄,自由獨立王國不再是一個抽象而空洞的詞語,而是用來打開一條通向未來的道路。詩人反復強調(diào),“是的”,這樣的贊美這樣的生活都是應(yīng)得的,都是贏得的,再“正確”不過了。
全詩語言平實、直白,卻敏感、細膩,無一處不顯示出詩人身上獨特的現(xiàn)代女性氣質(zhì)。詩中所表現(xiàn)出的強烈的女性自重、自尊震人心魄,然而詩文卻并未顯得吵鬧、乖戾,猶如涓涓細流,遇阻不回,百折不撓。(榮禾香)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www.yy-art.cn/shiju/224147.html
相關(guān)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