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中即興

[丹麥]德拉克曼

黑夜不黑的季節(jié)即將過完，

海天間有暗影逼近，隱隱約約;

波浪不聲不響地睡過了夏天，

如今開始奏起不安的音樂。

不久，追隨著往南方去的海浪

候鳥將展翅飛向溫暖的土地;

大自然將坐在自己墳上哀傷，

我們的歌聲也將轉(zhuǎn)為孤寂。

但夏夜還在撒布蒼白的火焰，

把海和陸覆上明亮的雙翅;

晨光之神還在灰色的天邊

用金手指書寫自己的名字;

今夜輕柔的夜風(fēng)還在殷殷

送小舟漂蕩于無聲的煙波，

今夜我們還貯有晨光的余金，

今夜我們還能唱夏日的歌,哲理故事。

向晨光灑一杯酒敬奠敬祝!

向青春之神也獻酒緬懷!

等鐘點敲響，我們即將結(jié)束，

像雪萊安息在托斯卡納大海。

(飛白譯)

【賞析】

《舟中即興》是一首頗具北歐風(fēng)情的抒情詩。丹麥地處北半球高緯度地區(qū)，因此有一特殊的景觀——夏日白晝極長，而冬季黑夜漫漫。冬日的漫長黑夜令人抑郁，因而夏季是美好的季節(jié)，每當(dāng)夏日將盡時，人們總是依依不舍。如同中國古代詩人常常傷春悲秋，丹麥詩人德拉克曼用這首詩表達了他對美麗夏日的依戀之情。

詩歌起句就開門見山點明“夏日將盡”的主題——“黑夜不黑的季節(jié)即將過完”，并以景致描寫暗示出詩人的張惘心情——“暗影逼近，隱隱約約”，波浪“奏起不安的音樂”。第二節(jié)則預(yù)想秋冬季節(jié)的慘淡景象：候鳥飛走，自然界一片凋零，人們的歌聲也將沉寂。這兩節(jié)詩展示了夏季逝去帶來的不舍、落寞心情，尤其是“大自然將坐在自己墳上哀傷”這一意象，顯得極為沉痛。

然而從第三節(jié)起，壓抑的心情又沖淡了，詩人回到現(xiàn)時，眼前一切景象仍然溫暖明麗，夏夜最后的光明仍在海天之間照耀——此節(jié)寫景頗有特點，既營造抽象的比喻(將天空的光亮比作“晨光之神”)，卻又極富畫面感：夏夜“在撒布蒼白的火焰”，晨光之神“在灰色的天邊/用金手指書寫自己的名字”，抽象概念與具象景致達到了巧妙的融合。

接下去詩人的情感都保持著樂觀：他發(fā)現(xiàn)，最后一縷好時光仍然在握，“輕柔的夜風(fēng)還在殷殷”，“我們還貯有晨光的余金”，不必過早地預(yù)支悲傷，好好把握眼下，則今夜，“我們還能唱夏日的歌”。在這一小節(jié)，詩人參透了一個道理：活在當(dāng)下，將“現(xiàn)在”過得充實飽滿，是對待自然、對待生命最好的方式。

所以，當(dāng)詩人吟唱到最后一節(jié)，祭奠、緬懷的主題再次出現(xiàn)時，已不帶哀傷。我們讀到此處，也可以如詩人一樣，平靜地接受大自然的安排，向夏日敬上告別酒，也向自己的青春祭酒道別，然后，安詳?shù)刈哌M冬夜，走向人生的暮年，即使終點是死亡，也不過是一場最后的安息......

全詩從哀傷到樂觀，從抑郁到昂揚，情感越來越達觀;從自然景致轉(zhuǎn)到人生歷程，從夏夜的逝去引申到人的青春消逝，并以超脫的態(tài)度泰然處之，昭示了詩人睿智而澄明的人生感悟。(鐘麗茜)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www.yy-art.cn/shiju/22415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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