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
[美國]桑德堡
世界的豬屠夫，
工具匠，小麥存儲者，
鐵路運動家，全國貨物轉(zhuǎn)運人暴躁、勉梧、喧鬧，
寬肩膀的城市：
人家告訴我你太卑劣，我相信：我看到你的女人濃妝艷抹在煤氣燈下勾引鄉(xiāng)下小伙子。
人家告訴我你太邪惡，我回答：是的，的確我見到兇手殺了人逍遙法外又去行兇。
人家告訴我你太殘酷，我的答復(fù)是：在婦女和孩子臉上我見到饑餓肆虐的烙印。
我這樣回答后，轉(zhuǎn)過身，對那些嘲笑我的城市的人，我回敬以嘲笑，我說：
來呀，給我看別的城市，也這樣昂起頭，驕傲地歌唱，也這樣活潑、粗獷、強壯、機靈。
他把工作堆迭起來時，拋出帶磁性的咒罵，在那些矮小孱弱的城市中間，他是一個高大的拳擊手。
兇狠如一只狗，舌頭伸出準(zhǔn)備進(jìn)攻，機敏有如跟莽原搏斗的野蠻人;
光著頭，
揮著鍬，
毀滅，
計劃，
建造，破壞，再建造，
在濃煙下，滿嘴的灰，露出白牙齒大笑，
在命運可怕的重負(fù)下，像個青年人一樣大笑，
大笑，像個從未輸過一場的魯莽斗士，
自夸，大笑，他腕下脈搏在跳，肋骨下人民的心在跳，大笑!
笑出年青人的暴躁、魁偉、喧鬧的笑，赤著上身，汗流?背，他驕傲，因為他是豬屠夫，工具匠，小麥存儲者，鐵路運動家，全國貨物的轉(zhuǎn)運人。
(趙毅衡譯)
【賞析】
《芝加哥》是桑德堡的成名作，首次發(fā)表于1914年的《詩刊》�！吨ゼ痈缭娂返某霭�，無論在題材還是文風(fēng)上都令人耳目一新。芝加哥是美國第三大城市，它是全國的鐵路樞紐，以其發(fā)達(dá)的現(xiàn)代工業(yè)而聞名。在這首詩中，桑德堡對芝加哥的贊頌是懷著極大的熱情的，就連粗鄙的貶斥也帶有自豪的成分。丑陋與激情并存是芝加哥的首要特點，化丑為美是桑德堡詩歌創(chuàng)作的風(fēng)格。這首詩采用松散的自由詩體裁，用擬人的手法、簡單而通俗的語言歌頌了芝加哥樂觀奮進(jìn)的精神和普通勞動者。
這首詩的前五行作為總序，描繪了芝加哥這個城市的總體風(fēng)貌。詩人采用擬人手法，用寬肩膀的巨人形象化了迅速崛起并在美國工業(yè)文明進(jìn)程上起了巨大作用的芝加哥。這個巨人既是鐵路樞紐，又有發(fā)達(dá)的鋼鐵制造業(yè)、屠宰業(yè)，工廠林立。桑德堡對這樣的城市大加贊揚：它“暴躁、魁梧、喧鬧”，散發(fā)著力之美。這一段中短句的使用，為詩歌增添了氣勢。六至十一行寫出該城市的陰暗面：這里有“濃妝艷抹”的娼妓，“逍遙法外”的兇手，忍饑挨餓的婦女、兒童。妓女既是芝加哥墮落的象征，也暗示芝加哥具有的吸引力，它將鄉(xiāng)下小伙子從四面八方引來。第十二行成為一個轉(zhuǎn)折，詩人開始為如此不堪入目的城市辯護(hù)，雖然它有點兒骯臟丑陋，但它也充滿了希望。如果以一個人作比，那么，任何人都有缺點、不足，也有值得稱頌之處，芝加哥便是如此。詩人連用“活潑、粗獷、強壯、機靈”，“高大的拳擊手”、“獵狗”、“野蠻人”等愛恨交織的詞語描繪芝加哥這座城市美丑并存的本質(zhì)，并以“我的城市”為榮，將芝加哥放到一個不可褻瀆的神圣位置。這座激情四射的城市不知疲憊，“建造，破壞，再建造”似乎是它永恒的節(jié)奏。詩人用“滿嘴的灰，露出白牙齒大笑”的年輕人作比，突出芝加哥在磨難中奮勇前進(jìn)的過人膽識與巨大力量。城市的積極樂觀精神是桑德堡心緒的投射，因此詩歌中久久回蕩著激情與生命力的主旋律。二十至三十行，辯詞趨向高潮，掩蓋了詩中描述的苦楚和骯臟。最末一段重復(fù)開篇詩行，前后呼應(yīng)，一氣呵成，令不禁沾染了詩人的情緒，為芝加哥感到光榮、驕傲，這一段也是全詩的最強音。
桑德堡是一個積極的社會活動家，關(guān)心社會問題和民生疾苦。他看到了人民的貧窮和墮落，卻又以樂觀的精神加以描繪。正如這首詩所描繪的那樣，芝加哥的喧鬧、魁偉、粗蠻有力，源于“他腕下脈搏在跳，肋骨下人民的心在跳”。作為藝術(shù)家、詩人，他將觀察的觸角敏銳地探伸到生活的土壤中去，不僅題材、主題采擷于普通人民的生活,青春勵志，就連他的詩歌語言也來自街頭巷尾。在詩歌風(fēng)格上，《芝加哥》延續(xù)了惠特曼的詩風(fēng)，不尚辭藻和音韻，無固定的節(jié)奏、分節(jié)，讀來情感汪洋恣肆，在形式上體現(xiàn)了桑德堡的草根精神。(喬華)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www.yy-art.cn/shiju/22492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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