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行次昭陵》原文翻譯 賞析
杜甫《行次昭陵》原文
舊俗疲庸主,群雄問獨夫。讖歸龍鳳質(zhì),威定虎狼都。
天屬尊堯典,神功協(xié)禹謨。風云隨絕足,日月繼高衢。
文物多師古,朝廷半老儒。直詞寧戮辱,賢路不崎嶇。
往者災(zāi)猶降,蒼生喘未蘇。指麾安率土,蕩滌撫洪爐。
壯士悲陵邑,幽人拜鼎湖。玉衣晨自舉,鐵馬汗常趨。
松柏瞻虛殿,塵沙立暝途。寂寥開國日,流恨滿山隅。
杜甫《行次昭陵》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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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行次昭陵》賞析
昭陵,唐太宗墓。在陜西醴泉縣北九?山。杜甫途次昭陵,追想太宗圣德,感而賦此。此詩編年,宋本、宋九家注本、宋黃鶴注本皆列在天寶八載所作《冬日洛城北謁玄元皇帝廟》之后。宋千家注本列于《飲中八仙歌》之前。據(jù)此,則以上宋代諸本,皆編此詩為安史亂前之作。
但宋百家注本、宋蔡夢弼《草堂詩箋》皆列此詩于《北征》之后,認為是安史亂后之作。又,草堂本為該詩“鐵馬汗常趨”句作注,引《天寶故事》云:“安祿山反,昭陵奏石人馬皆有流汗。”這“昭陵石馬”,疑指昭陵六駿。草堂所引,亦見《蔡寬夫詩話》。
而這個故事,實出自唐姚汝能《安祿山事跡》,為錢牧齋《箋注》所引,故有清一代之錢箋、朱鶴齡《輯注》、仇注、浦起龍《讀杜心解》、楊倫《杜詩鏡銓》等,皆從草堂本,定為亂后之作。但明代王嗣?《杜?》、清代盧元昌《杜詩闡》、黃白山《杜詩說》仍從宋本亂前之作說。
日本吉川教授認為《行次昭陵》是安史亂前之作,其理由有五。其一,駁草堂、錢箋“鐵馬汗常趨”注,以為這句詩并非本于《安祿山事跡》所載關(guān)于昭陵石馬協(xié)助官軍抵御安史軍隊的神話,它早在安史亂前,即天寶十載杜甫自己所作的《朝享太廟賦》里就說過:“園陵動色,躍在藻之泉魚;弓劍皆鳴,汗鑄金之風馬”,皆在描述陵廟的靈異。
其二,駁此詩之作,與《北征》同時。認為杜甫北征途中所作,只有《九成宮》、《玉華宮》,而無醴泉縣的昭陵。
其三,引黃白山說,以為詩若作于安史亂后,為何對這樣的一場大亂,詩中竟無一語道及。其四,若詩作于安史亂后,何詩中無國破家亡之悲傷語?且《重經(jīng)昭陵》一詩,作于本詩之后,該詩更未見悲傷之語,尤似亂前之作,則《行次昭陵》更應(yīng)是亂前之作了。
其五,“行次昭陵”這樣的標題,乃太平時期的用語,不當用于安史亂后。此外,吉川還指出,本詩首句“舊俗疲庸主”,“庸主”一詞,乃指魏晉到隋幾代非正統(tǒng)王朝之君主,這個意思也早就暗含在《朝享太廟賦》里了。它說:“臣聞之于里曰:‘昔武德已前,黔黎蕭條,無復(fù)生意。遭鯨鯢之蕩汩,荒歲月而沸渭,袞服紛紛,朝廷多閏者,仍互乎晉魏’。臣竊以自赤精之衰歇,曠千載而無真人;及黃圖之經(jīng)綸,息五行而歸厚地!
意謂漢衰以來,四百年間,無人承繼正統(tǒng);至唐興,始遙承兩漢。而杜甫這些議論的來源,當本于天寶九載處士崔昌的建議,認為唐行土德,應(yīng)承周、漢,中間魏晉六朝不在其列。那么,我們從吉川的這些分析,似乎可以推斷杜甫此詩應(yīng)作于天寶九載以后,天寶十四載以前。
在詩句的注釋方面,吉川也有些發(fā)人深省的新意。如前面提到的他對“庸主”一詞的解釋,就是例證。還有,他解釋“壯士悲陵邑,幽人拜鼎湖”兩句,認為“幽人”指有冤者,因為《易經(jīng)?履卦?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易經(jīng)?歸妹?九二》:“眇而視,利幽人之貞”,吳虞翻都把“幽人”解為“幽囚之人”,所以是有冤者。而宋邵博《河南邵氏聞見后錄》說:“天下有冤者,許哭訴于太宗昭陵之下”,說這是唐代故事。
那么杜甫長期坎不遇,也可算是有冤者了,因有“幽人拜鼎湖”之句。這是極有參考價值的意見。今檢《唐詩紀事》卷五八云:“(李)洞三榜,裴公第二榜。策夜,(李洞)簾前獻詩:‘公道此時如不得,昭陵慟哭一生休!瘜ぷ涫裰。裴公無子,人謂屈洞所致。”
這一條關(guān)于唐人的記載,又見宋趙與?《娛書堂詩話》卷上,該書還引錄了陸游詩和陸游自己的注釋:“陸務(wù)觀亦有句云:‘積憤有時歌易水,孤忠無路哭昭陵!ò,此陸游《遣懷》詩,見《劍南詩稿》卷二十三)自注:唐制,有冤者許哭昭陵下。”這些材料,都可以作為吉川新說的佐證。
另外,這“壯士悲陵邑”的“壯士”指誰,仇注說指守陵者,吉川說是剽悍武士,荊軻一類人物,但又引顏延之《拜陵廟而作》,說本詩的壯士之悲,類似顏見宋武帝墓的悲傷之感。我們認為,吉川引顏延之拜宋武陵廟,確與本詩有某些類似,本詩的“壯士”之悲,就指杜甫自己。這里,杜甫把“壯士”和“幽人”對舉,實際上他既是壯士而又兼為幽人的。這樣的例子在杜詩中還有,如他的《古柏行》:“志士幽人莫怨嗟,古來材大難為用。”《移居**敬贈衛(wèi)大郎》:“自古幽人泣,流年壯士悲!
關(guān)于“往者災(zāi)猶降”四句的解釋,吉川基本采取仇注,對其馀各家注釋的評騭較少,然而這四句關(guān)系甚大,說得重一些,則它也是考慮本詩系年的一個重要依據(jù)。所以這里有必要對前人說解,予以商榷。按,前人對這四句的解釋約有五說。一、宋九家注引趙次公曰:“此六句(指“往者災(zāi)猶降”至“幽人拜鼎湖”),言太宗末年,有日食、太白晝見之災(zāi),興翠微、玉華之役;高麗、龜茲之戰(zhàn),相繼用師,則太宗之意猶欲好大喜功、勤兵于遠。立思方如此,遽爾升遐,故繼之以壯士悲陵邑也。”趙注認為這“往者之災(zāi)”乃太宗大興勞役、兵役,引起上天降災(zāi),則是作為太宗的缺點來看的。但“指麾安率土,蕩滌撫洪爐”,明明是頌揚功績的語氣,被趙注解為太宗好大喜功的欲望,不免扦格。
舊俗疲庸主,群雄問獨夫。讖歸龍鳳質(zhì),威定虎狼都。
(首敘太宗戡亂之功。庸主,指六朝諸君。群雄,指李密、竇建德輩。獨夫,指隋煬帝。龍鳳質(zhì),真主出也;⒗嵌,關(guān)中入也。疲,凋敝。問,問罪。讖,符讖。威,兵威也。)
《國語》:“卒歷代之舊俗!薄妒酚?范睢傳》:“庸主賞所愛而罰所惡!薄妒勒f》:喬玄謂曹公曰:“天下方亂,群雄虎爭。”李百藥《皇德頌》:定群雄之逐鹿,拯方割之為魚!薄稌吩唬骸蔼毞蚣q!薄局熳ⅰ端鍟罚簵钚兄^游元曰:“獨夫肆虐,陷身絕域,此天亡之時也!薄杜f唐書》:太宗方四歲,有書生見之曰:“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年將二十,必能濟世安民!彼宥缄P(guān)中,即秦舊地!緩?注太宗得天下根本,在先據(jù)關(guān)中!短K秦傳》:“秦,虎狼之國也!鳖櫻孜洹度罩洝罚阂曰⒗菫榍胤忠,蓋據(jù)《天官書》,西宮參為白虎,東一星曰狼!肚乇炯o贊》:據(jù)狼弧,蹈參伐,此另一說。
天屬尊《堯典》,神功協(xié)《禹謨》。風云隨絕足,日月繼高衢。文物多師古,朝廷半老儒。直詞寧戳辱,賢路不崎嶇。
(此記貞觀致治之盛。《堯典》,《尚書》篇名,高祖謚神堯,禪位太宗,故曰“尊《堯典》”。《禹謨》言九功惟敘,太宗樂名九功舞,故曰“協(xié)《禹謨》”!局熳⒗罹浮⒎、杜諸公,乘風云之會,依日月之光。師古,如制雅樂,定律令,議封建之類。老儒,如用虞世南諸學士。直辭,如納王?、魏征之諫。賢路,如召馬周、劉子翼皆是。許?彥周曰:“文物多師古”四句,見太宗智勇英特,武定天下,而能如此,最盛德也。)
《莊子》:“彼以利合,此以天屬!变ㄔ唬禾鞂,父子也。魏收詩:“導(dǎo)水逼神功!薄逗鬂h書》論中興二十八將:“咸能感會風云,奮其智勇!蔽何牡邸杜c孫權(quán)書》:“中國雖饒馬,其知名絕足,亦時有之!薄兜菢琴x》:“唯日月之逾邁兮,俟河清其未極。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沈約《齊安陸照王碑》:“氣蘊風云,身負日月!薄蹲髠鳌罚宏鞍Р唬骸拔奈镆约o之!薄稌?說命》:“事不師古,以克永世,非說攸聞。”賈山《至言》:“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彼巫诒摚骸爸挛,直是知禮老儒。”《說苑》:晏子曰:“明君在上,下有直詞!薄逗鬂h?鄧后紀論》:“建光之后,遂乃名賢戳辱,便孽黨進。”《前漢?劉向傳》:“通賢者之路。”潘岳詩:“在疚妨賢路!薄赌隙假x》:“下蒙籠而崎嶇!薄稄V雅》:“崎嶇,傾側(cè)也!
往者災(zāi)猶降,蒼生喘未蘇。指麾安率土,蕩滌扶洪爐。
(此再敘當時仁政,以補上文所未備。自隋末大水,餓殍滿野,至貞觀初年,連遭水旱,是往者之天災(zāi)猶降,而民困尚未蘇也。太宗則勤恤以安民,修省以回天,如吞蝗而畿輔不災(zāi),肆赦而所在皆雨,遂能安率土,撫洪爐矣。一說:此從天寶之亂,追想太宗,當?shù)撋较菥停撬迥?zāi)殃再降于今,以致生民重困,故想太宗神靈,指麾而蕩滌之。今按:前說文意平順,本于張南湖、王右仲。后說語氣陡健,本于唐仲言、朱長孺。茲以前條為主。)
【錢箋班固《東都賦》:“往者王莽作逆,漢祚中缺,天人致誅,六合相滅,秦項之災(zāi),猶不克半,上帝懷而降監(jiān),乃致命乎圣皇,紹百王之荒屯,因造化之蕩滌!卑噘x序建武克命之事,幾二百言,此詩概括以二十言!蹲髠鳌罚骸肮聦嵅坏,天降之災(zāi)!薄稌罚骸爸劣诤S缟n生!贝瑲饧惨。蘇,息緩也!稘h書》:陳平對漢王曰:“去兩短,集兩長,天下指揮即定矣。”《詩》:“率土之濱!睔W陽公曰:“蕩滌撫洪爐”,謂陶成天下如洪爐!稘h紀》:陳琳曰:“此猶鼓洪爐燎毛發(fā)耳!
壯士悲陵邑,幽人拜鼎湖。玉衣晨自舉,鐵馬汗常趨。松柏瞻虛殿,塵沙立瞑途。寂寥開國日,流恨滿山隅。
(未乃行次昭陵而有感也。壯士,指守陵者。幽人,公謁陵也。玉衣鐵馬,見靈爽猶存。松柏塵沙,嘆景色荒涼。傷今思昔,故對山隅而流恨耳。此章起首中腰各四句,前后二段各八句。)
《韓信傳》:“何為斬壯士!薄段鞫假x》:“三選七遷,充奉陵邑。”《易》:“幽人貞吉。”《漢?郊祀志》:黃帝鑄鼎荊山下。鼎成,有龍垂胡髯下迎。帝騎龍上天,后人名其地為鼎湖!读凶印罚骸叭杖斋I玉衣,旦旦進玉食。”《漢儀注》:以王為衣,如鎧狀,連綴之,以黃金為縷。《漢武故事》:高皇廟中,御衣自篋中出,舞于殿上!锻趺鳌罚憾帕瓯愕畛溯浕⑽囊聫U藏在室匣者出,自樹立外堂上,良久乃委地,莽惡之。陸?《石闕銘》:“欽馬千群,宋旗萬里!扁仔疟,“碑枕金龜,松橫石馬!薄段骶╇s記》:陳縞見張丞相墓前石馬。按:玉衣既用漢事,則鐵馬亦當援引古典。考《南史》:蕭猷為益州刺史,遇齊茍兒反,眾十萬攻城。猷兵糧俱盡,遙禱楚王廟神,請救。是日有田老,逢一騎汗鐵從東方來,俄有數(shù)百騎如風,一騎過飲,田老問為誰,曰:“吳興楚王,來救臨汝侯!贝藭r廟中侍衛(wèi)土偶,皆泥濕如汗。是月猷大破茍兒。鐵馬汁趨,疑用此事!惧X箋《唐會要》:高宗欲闡揚先帝徽烈,乃刻石為常所乘破敵馬六匹于昭陵闕下!栋驳撋绞论E》:潼關(guān)之戰(zhàn),我軍既敗,賊將崔乾?領(lǐng)白旗,引左右馳突。又見黃旗軍數(shù)百隊,官軍潛謂是賊,不敢逼。須臾,見與乾?斗,黃旗軍不勝,退而又戰(zhàn)者不一,俄不知所在。后昭陵奏,是日靈宮前石人馬汗流。李義山《復(fù)京》詩:“天教李令心如日,可要昭陵石馬來!表f莊《再幸梁洋》詩:“興慶玉龍寒自躍,昭陵石馬夜空嘶。”皆記此事。顧炎武曰:昭陵六馬至今見存,皆琢石為屏,刻石馬于其上,其文凸起,非全馬也!对姟罚骸八砂赝柰。”《春秋含文嘉》:“天子墳高三仞,樹則松。諸侯半之,樹則柏。”【錢箋《唐會要》開元十七年,玄宗謁昭陵,仿佛見太宗立于神游殿及寢宮,聞室中謦咳之音。何思澄詩:“虛殿簾帷靜!毖Φ篮庠姡骸皦m沙塞下暗。”陶弘景詩:“暝途載誰賞!薄冻o》:“聲嗷嗷以寂寥兮!薄兑住罚骸按缶忻,開國承家!鄙蚣s詩:“流恨滿青松!滨U照詩:“高墳累累滿山隅!秉S生曰:此章分兩段,前六韻言太宗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之事,后六韻言目前天下未安,因有太宗不作之恨耳。又曰:昭陵武功文德,只六韻述盡,可謂鉅筆如杠!秷虻洹、《禹謨》之句,敘繼統(tǒng)事,尤見大力斡旋。又曰:唐仲言云:明皇任楊、李亂政,故有災(zāi)猶降、喘未蘇之嘆,因思向者之安撫而不可得,是以向山隅而流恨。舊作隋末之亂者非。按:此說甚是。蓋從文物四句讀下,便見今日之朝廷,事事與之相反。開元之治,媲美貞觀者,今已掃地。有志之士,皆為當路沮抑而不得進,安得不望昭陵而興悲乎?后來杜牧亦有“樂游原上望昭陵”之句,蓋昭陵之時,士無不遇之嘆也。又曰:錢牧齋引《祿山事跡》,有黃?助戰(zhàn)、石馬汗流事,謂此詩作于收京之后。災(zāi)猶降,指天寶之亂,指麾蕩滌,頌收復(fù)之功,若天寶初,安得先舉昭陵石馬事耶?蓋《英華》本鐵字作石故也。予謂玉衣二句,蓋援古事為形容之語耳。以鐵為石,恐后人轉(zhuǎn)因昭陵有此事,從而改之。不然,祿山之亂,率土翻覆,九廟震驚,何詩中略無一語敘及,恐蹂躪之慘、恢復(fù)之功,以往者四語當之,亦不其似,而寂寥二語作結(jié),亦不相應(yīng)也。
此詩中段,向有三說,以災(zāi)降為隋末旱災(zāi),仍降唐初者,張南湖說也。以災(zāi)降為韋后亂宮,明皇廓清者,錢牧齋說也。以災(zāi)降為祿山倡亂,如隋末兵戈者,朱長孺說也。黃白山謂指天寶季年祿山未亂之先,此說得之,故附于五卷之末。下段“鐵馬汗長超”,用楚王廟事,聞之友人費遴?者。及閱《南史》,確為可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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