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杜甫《夜宴左氏莊》
林風(fēng)纖月落,衣露靜琴張。
暗水流花徑,春星帶草堂。
檢書燒燭短,看劍引杯長。
詩罷聞吳詠,扁舟意不忘。
注釋
①夜宴:夜間飲宴!缎绿茣·五行志一》:“光宅初,宗室岐州刺史崇真之子橫杭等夜宴,忽有氣如血腥。”
②纖月:未弦之月,月牙。《杜工部草堂詩箋》注曰:“新月也。古樂府:‘兩頭纖纖月初生’,鮑照《玩月詩》:‘始見西南樓,纖纖如玉鉤。’”
③凈:一作“靜”。《說苑》:“孺子操彈于后園,露沾其衣。”或以衣為琴衣,非是。謝?詩:“靜琴愴復(fù)傷。”張:鼓彈的意思。
④暗水:伏流。潛藏不顯露的水流。李百藥詩:“暗水急還流。”庾肩吾詩:“向嶺分花徑。”
⑤草堂:舊時文人常以“草堂”名其所居,以標(biāo)風(fēng)操之高雅。張伯復(fù)《詩話》:“春星帶草堂”,古今傳為佳句,只一帶字,便點出空中景象。如“玉繩低建章”,低字亦然。帶,拖帶也!侗鄙揭莆摹罚“草堂之靈。”
⑥檢書:翻閱書籍。江淹《傷友人賦》:“共檢兮洛書。”
⑦看劍:一作“煎茗”。引杯:舉杯。指喝酒。
⑧吳詠:猶吳歌。謂詩客作吳音。
⑨扁舟意:晉張方《楚國先賢傳》:“句踐滅吳,謂范蠡曰:‘吾將與子分國有之。’蠡曰:‘君行令,臣行意。’乃乘扁舟泛五湖,終不返。”因以“扁舟意”為隱遁的決心。
譯文
風(fēng)林樹葉簌簌作響,一痕纖月墜落西山。彈琴僻靜之處,清露沾衣。黑暗中澗水傍著花徑流過,泠泠之聲盈耳。春星燦爛,夜空猶如透明的屏幕,映帶出草堂剪影。燒燭檢書,奇文共賞,疑義相析;看劍飲杯,激起我滿腔的壯志豪情。寫就新詩,忽聞傳來吳音吟詠,又勾起了我前幾年泛舟江南的回憶,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我的心不禁穿過浩渺的時空,飛落到當(dāng)年范蠡的小船上。
賞析
《夜宴左氏莊》是唐代大詩人杜甫所作的一首五律。此詩即事名篇,首聯(lián)點明夜景,寫夜宴事;頷聯(lián)描繪奇幻夜景;頸聯(lián)描寫夜宴的場景及賓主之樂;尾聯(lián)寫詩罷憶起泛舟吳越的情景。后人揣測此詩即是杜甫漫游齊、趙時所寫,它不同于杜詩慣常的雄渾簡古,是一篇干凈明快的清麗雅什。全詩取象自然而脫俗,敘事極切于情景,再加上筆奪造化的煉字工夫,語句清新明快,稱得上杜甫清麗詩篇的典范之作。
“暗水流花徑,春星帶草堂。”
如果說首聯(lián)意境超然、高蹈塵外的話,頜聯(lián)則涉筆成趣,翩接人間。當(dāng)夜而能辨出“暗水”,應(yīng)當(dāng)是聞其淙淙細(xì)流之聲;而“花徑”為黑暗所遮沒,也是非其芬芳馥郁之氣所不能察覺到的,暗水流花徑,雖然不言聲味,而聲味隱然畢現(xiàn)。纖月既落,春星當(dāng)繁,“滿天星斗煥文章”,自然會有星垂檐低的錯覺,一個“帶”字,被杜甫錘煉得精當(dāng)熨帖,妙義入神。張伯復(fù)《詩話》云:“‘春星帶草堂’,古今傳為佳句,只一‘帶’字,便點出空中景象,如‘玉繩低建章’,‘低’字亦然。帶,拖帶也。”然而承上文成善楷誤以為是早晨而對“帶”字別有新解,他認(rèn)為“帶”當(dāng)讀為“ ”,音義同“逝”,流逝而去的意思,蓋謂黎明時分,月落星沉,雖似也合文意,但頗違春水繁星的意境。“帶”字含義,且如《吳都賦》“帶朝夕之?池,佩長洲之茂苑”,李善注云:“帶、佩,猶近也”,而杜甫又有“翳翳月沉霧,輝輝星近樓”(《不寐》)的詩句,那么“帶”約略可以訓(xùn)為“近”的意思,描繪的是星垂接宇的景象。“帶”的這種用法在杜詩中還有諸如“ 江城帶素月”(《聽楊氏歌》)等,也可知杜甫是慣常這樣描寫和表現(xiàn)的。春星帶草堂,作為詩人的主觀感受,描繪的是燦爛星空籠罩下的奇幻夜景: 暗水, 溶溶脈脈地沿著花徑流轉(zhuǎn); 春星, 輝輝煌煌地映帶著茅椽草堂,全聯(lián)正如黃生所評:“上句妙在一‘ 暗’字,覺水聲之入耳”,“下句妙在一‘帶’字,覺星光之遙映。”(《杜詩詳注》)杜甫選取這樣的情景和物象形諸筆端,不僅雅致非常,而且野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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