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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全文

編輯: 路逍遙 關(guān)鍵詞: 詩歌鑒賞 來源: 逍遙右腦記憶


《孟子》全文

梁惠王章句上?第一章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yuǎn)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埂竿踉唬骸汉我岳釃?』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乘之國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為不多矣;茍為后義而先利,不奪不饜。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

梁惠王章句上?第二章

孟子見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顧鴻雁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

孟子對曰:「賢者而后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詩云:『經(jīng)始靈臺,經(jīng)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jīng)始勿亟,庶民子來。王在靈囿,鹿攸伏,鹿濯濯,白鳥鶴鶴。王在靈沼,于魚躍!晃耐跻悦窳榕_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臺曰靈臺,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湯誓曰:『時日害喪,子及女偕亡!』民欲與之偕亡,雖有臺池鳥獸,豈能獨樂哉!」

梁惠王章句上?第三章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內(nèi)兇,則移其民于河?xùn)|,移其粟于河內(nèi);河?xùn)|兇亦然。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之用心者;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孟子對曰:「王好戰(zhàn),請以戰(zhàn)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棄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則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則無望民之多于鄰國也。不違農(nóng)時,谷不可勝食也;數(shù)罟不入池,魚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谷與魚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yǎng)生喪死無憾也;養(yǎng)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以;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于時,數(shù)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謹(jǐn)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fù)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涂有餓莩而不知發(fā);人死,則曰:『非我也,歲也。』是何異于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王無罪歲,斯天下之民至焉!

梁惠王章句上?第四章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姑献訉υ唬骸笟⑷艘澡枧c刃,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以刃與政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乖唬骸糕矣蟹嗜,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獸相食,且人惡之;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獸而食人,惡在其為民父母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后乎!』為其像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饑而死也!

梁惠王章句上?第五章

梁惠王曰:「普國,天下莫強(qiáng)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東敗于齊,長子死焉;西喪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恥之,愿比死者一灑之,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彼奪其民時,使不得耕耨以養(yǎng)其父母,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誰與王敵!故曰:『仁者無敵。』王請勿疑。」

梁惠王章句上?第六章

孟子見梁襄王。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于一!弧埂浮菏肽芤恢?』」「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弧埂浮菏肽芘c之?』」「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則苗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lǐng)而望之矣。試如是也,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御之!』

梁惠王章句上?第七章

齊宣王問曰:「齊桓普文之事,可得聞乎?」

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

曰:「德何如則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

曰:「臣聞之胡曰:『王坐于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將以釁鐘!雇踉唬骸干嶂;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埂徊蛔R有諸?」

曰:「有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為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誠有百姓者,齊國雖褊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曰:「王無異于百姓之以王為愛也;以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隱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

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

曰:「無傷也,是乃仁術(shù)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

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yuǎn)庖廚也!

王說,曰:「詩云:『他人有心,子忖度之。』夫子之謂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宜王者,何也?」

曰:「有復(fù)于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粍t王許之乎?」

曰:「否。」

「今因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獨何與?然則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為也,非不能也!

曰:「不為者與不能者之形何以異?」

曰:「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皇钦\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皇遣粸橐,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挾太山以超北海之類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yùn)于掌。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獨何與?權(quán),然后知輕重;度,然后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王請度之。抑王興甲兵,危士臣,構(gòu)怨于諸侯,然后快于心與?」

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將以求吾所大欲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聞與?」王笑而不言。

曰:「為肥甘不足以口與?輕暖不足于體與?抑為采色不足視于目與?聲音不足聽于耳與?便嬖不足使令于前與?王之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豈為是哉?」

曰:「否。吾不為是也!

曰:「然則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蒞中國,而撫四夷也。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緣木而求魚也。」

王曰:「若是其甚與?」

曰:「殆有甚焉。緣木求魚,雖不得魚,無后災(zāi)。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盡心力而為之,后必有災(zāi)。」

曰:「可得聞與?」曰:「鄒人與楚人戰(zhàn),則王以為孰勝?」

曰:「楚人勝!

曰:「然則小固不可以敵大,寡固不可以敵眾,弱固不可以敵強(qiáng)。海內(nèi)之地,方千里者九,齊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異于鄒敵楚哉!蓋亦反其本矣。今王發(fā)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賈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訴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

王曰:「吾,不能進(jìn)于是矣。愿夫子輔吾志,明以教我。我雖不敏,請嘗試之!

曰:「無恒產(chǎn)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若民,則無恒產(chǎn),因無恒心。茍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于罪,然后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產(chǎn),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兇年免于死亡。然后驅(qū)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今也制民之產(chǎn),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苦,兇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王欲行之,則盍反其本矣。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謹(jǐn)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fù)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梁惠王章句下?第一章

莊暴見孟子曰:「暴見于王,王語暴以好樂,暴未有以對也。」曰:「好樂何如?」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國其庶幾乎!」

他日,見于王曰:「王嘗語莊子以好樂,有諸?」王變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直好世俗之樂耳!

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其庶幾乎!今之樂,由古之樂也!

曰:「可得聞與?」曰:「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曰:「不若與人!

曰:「與少樂樂,與眾樂樂,孰樂?」

曰:「不若與眾。」

「臣請為王言樂。今王鼓樂于此,百姓聞王鐘鼓之聲,管之音,舉疾首蹙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樂,夫何使我至于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今王田獵于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弱旄之美,舉疾首蹙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于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淮藷o他,不與民同樂也。今王鼓樂于此,百姓聞王鐘鼓之聲,管之音,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鼓樂也?』今王田獵于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田獵也?』此無他,與民同樂也。今王與百姓同樂,則王矣!

梁惠王章句下?第二章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對曰:「于傳有之!

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猶以為小也!

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也?」

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芻蕘者往焉,雉兔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臣始至于境,問國之大禁,然后敢入。臣聞郊關(guān)之內(nèi),有囿方四十里;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則是方四十里,為阱于國中;民以為大,不亦宜乎!」

梁惠王章句下?第三章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

孟子對曰:「有。惟仁者能以大事;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大王事獯鬻,句踐事吳。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詩云:『畏天之威,于時保之!弧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

對曰:「王請無好小勇。夫撫劍疾視曰:『彼惡敢當(dāng)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王請大之。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于天下!淮宋耐踔乱。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為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埂灰蝗藱M行于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

梁惠王章句下?第四章

齊宣王見孟子于雪宮。王曰:「賢者亦有此樂乎?」

孟子對曰:「有。人不得,則非其上矣。不得而非上者,非也;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亦非也。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昔者齊景公問于晏子曰:『吾欲觀于轉(zhuǎn)附朝舞,遵海而南,放于瑯邪;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觀也?』晏子對曰:『善哉問也!天子適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諸侯朝于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bǔ)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夏諺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為諸侯度!埂弧航褚膊蝗。師行而糧食;饑者弗食,勞者弗息;胥讒,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飲食若流;流連荒亡,為諸侯憂!弧簭牧飨露粗^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弧何┚幸。』景公說,大戒于國,出舍于郊,于是始興發(fā)補(bǔ)不足。召太師曰:『為我作君臣相說之樂。』蓋微招角招是也。其詩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

梁惠王章句下?第五章

齊宣王問曰:「人皆謂我毀明堂;毀諸?已乎?」

孟子對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毀之矣!

王曰:「王政可得聞與?」

對曰:「昔者文王之治其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祿,關(guān)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文王發(fā)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詩云:『哿矣富人,哀此煢獨。』」

王曰:「善哉言乎!」

曰:「王如善之,則何為不行?」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貨!

對曰:「昔者公劉好貨;詩云:『乃積乃食,乃裹糇糧;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張,干戈戚揚(yáng):爰方啟行!还示诱哂蟹e食,行者有裹糧也;然后可以爰方啟行。王如好貨,與百姓同之,于王何有!」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對曰:「昔者大王好色,愛厥妃;詩云:『古公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划(dāng)是時也,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于王何有!」

梁惠王章句下?第六章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

王曰:「棄之。」

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

王曰:「已之!

曰:「四境之內(nèi)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

梁惠王章句下?第七章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王無親臣矣;昔者所進(jìn),今日不知其亡也。」

王曰:「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舍之?」

曰:「國君進(jìn)賢,如不得已,將子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與?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后察之;見賢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聽;諸大夫皆曰不可,勿聽;國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見不可焉,然后去之。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后察之;見可殺焉,然后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蝗绱耍缓罂梢詾槊窀改。」

梁惠王章句下?第八章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對曰:「于傳有之!

曰:「臣弒其君可乎?」

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wù)D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

梁惠王章句下?第九章

孟子見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匠人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夫人幼而學(xué)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學(xué)而從我。』則何如?今有璞玉于此,雖萬鎰,必使玉人雕琢之。至于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xué)而從我。』則何以異于教玉人雕琢哉!」

梁惠王章句下?第十章

齊人伐燕,勝之。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

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yùn)而已矣!

梁惠王章句下?第十一章

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于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吊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悅。書曰:『我后,后來其蘇。』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己于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毀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強(qiáng)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謀于燕眾,置君而后去之;則猶可及止也!

梁惠王章句下?第十二章

鄒與魯哄。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

孟子對曰:「兇年饑歲,君之民,老弱轉(zhuǎn)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而君之倉廩實,府庫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殘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环蛎窠穸蟮梅粗,君無尤焉。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

梁惠王章句下?第十三章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于齊楚,事齊乎事楚乎?」

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筑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弗去,則是可為也!

梁惠王章句下?第十四章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筑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

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茍為善,后世子孫必有王者矣。君子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強(qiáng)為善而已矣。」

梁惠王章句下?第十五章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yǎng)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去,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粡闹呷鐨w市。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君請擇于斯二者!

梁惠王章句下?第十六章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

公曰:「將見孟子!

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于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后喪逾前喪;君無見焉!

公曰:「諾!

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

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后喪逾前喪,』是以不往見也。」

曰:「何哉君所謂逾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與?」

曰:「否。謂棺槨衣衾之美也!

曰:「非所謂逾也,貧富不同也!

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于君,君為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

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子不遇哉!」

公孫丑上?第一章

公孫丑問曰:「夫子當(dāng)路于齊,管仲、晏子之功,可復(fù)許乎?」

孟子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或問乎曾西曰:『吾子與子路孰賢?』曾西蹴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曾西艴然不悅,曰:『爾何曾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曾比予于是!』」

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愿之乎?」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

曰:「以齊王由反手也。」

曰:「若是,則弟子之感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后崩,猶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繼之,然后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則文王不足法與?」

曰:「文王何可當(dāng)也!由湯至于武丁,賢圣之君六七作;天下歸殷久矣,久則難變也。武丁朝諸侯,有天下,猶運(yùn)之掌也。紂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遺俗,流風(fēng)善政,猶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膠鬲,皆賢人也,相與輔相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猶方百里起,是以難也。齊人有言曰:『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基,不如待時!唤駮r則易然也。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過千者也。而齊有其地矣。雞鳴狗吠相聞,而達(dá)乎四境。而齊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時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時者也。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郵而傳命!划(dāng)今之時,萬乘之國,行仁政;民之悅之,猶解倒懸也。故事半古之倍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時為然!

公孫丑上?第二章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乖唬骸溉羰,則夫子過孟賁遠(yuǎn)矣?」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乖唬骸覆粍有挠械篮?」曰:「有。北宮黝之養(yǎng)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毫挫于人,若撻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寬博,亦不受于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yán)諸侯;惡聲至,必反之。孟施舍之所養(yǎng)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后進(jìn),慮勝而后會,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孟施舍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昔者曾子謂子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姑鲜┥嶂貧,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乖唬骸父覇柗蜃又畡有,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氣。』不得于心,勿求于氣,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弧埂讣仍唬骸褐局裂桑瑲獯窝。』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者,何也?」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有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埂父覇柗蜃訍汉蹰L?」曰:「我知言,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埂父覇柡沃^浩然之氣?」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yǎng)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矣。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埂负沃^知言?」曰:「□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于其心,害于其政;發(fā)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復(fù)起,必從吾言矣。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辭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圣矣乎?」曰:「惡,是何言也!昔者子貢問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則吾不能。我學(xué)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xué)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夫圣,孔子不居;是何言也!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圣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顏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曰:「姑舍是!乖唬骸覆囊烈稳?」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jìn),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jìn),亂亦進(jìn):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則學(xué)孔子也!埂覆、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乖唬骸溉粍t有同與?」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乖唬骸父覇柶渌援?」曰:「宰我、子夏、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宰我曰:『以予觀于夫子,賢于堯、舜遠(yuǎn)矣!蛔迂曉唬骸阂娖涠Y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挥腥粼唬骸贺M惟民哉!麒麟之于走獸,鳳凰之于飛鳥,泰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類也。圣人之于民,亦類也。出于其類。撥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于孔子也!弧

公孫丑上?第三章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淮酥^也!

公孫丑上?第四章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國家閑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今國家閑暇,及是時,般樂怠敖,是自求禍也。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惶自唬骸禾熳髂,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淮酥^也!

公孫丑上?第五章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杰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愿立于其朝矣。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悅而愿藏于其市矣。關(guān),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悅而愿出于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稅,則天下之農(nóng),皆悅而愿耕于其野矣。廛,無夫里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悅而愿為之氓矣。信能行此五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濟(jì)者也。如此,則無敵于天下。無敵于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公孫丑上?第六章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yùn)之掌上。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作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nèi)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yù)于鄉(xiāng)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擴(kuò)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dá)。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公孫丑上?第七章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于函人哉!矢人惟恐不傷人,函人惟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shù)不可不慎也?鬃釉唬骸豪锶蕿槊;擇不處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為役,由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如恥之,莫如為仁。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發(fā),發(fā)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公孫丑上?第八章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禹聞善言,則拜。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于人以為善;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于人者。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

公孫丑上?第九章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立于惡人之朝,與惡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惡惡之心,思與鄉(xiāng)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焉。是故,諸侯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柳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進(jìn)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厄窮而不憫。故曰:『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于我側(cè),爾焉能我哉!』故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

公孫丑下?第一章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huán)而攻之而不勝;夫環(huán)而攻之,必有德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zhàn),戰(zhàn)必勝矣!

公孫丑下?第二章

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fēng);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姑魅,出吊于東郭氏。公孫丑曰:「昔者辭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王使人問疾,醫(yī)來。孟仲子對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憂,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趨造于朝,我不識能至否乎?」使數(shù)人要于路,曰:「請必?zé)o歸而造于朝。」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內(nèi)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乖唬骸笎海呛窝砸!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與言仁義也!辉茽,則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于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咕白釉唬骸阜,非此之謂也。禮曰:『父召無諾,君命召不矣駕!还虒⒊玻勍趺觳还,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乖唬骸肛M謂是與?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夫豈不義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達(dá)尊三:爵一,齒一,德一。朝廷莫如爵,鄉(xiāng)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德。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故湯之于依尹,學(xué)焉而后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學(xué)焉而后臣之;故不勞而霸。今天下地丑德齊,莫能相尚;無他,好臣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湯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則不敢召。管仲且猶不可召,而況不為管仲者乎!」

公孫丑下?第三章

陳臻問曰:「前日于齊,王饋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饋七十鎰而受;于薜,饋五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則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于此矣。」

孟子曰:「皆是也。當(dāng)在宋也,予將有遠(yuǎn)行,行者必以贐;辭曰:『饋贐,』予何為不受?當(dāng)在薜也。予有戒心;辭曰:『聞戒,故為兵饋之!挥韬螢椴皇?若于齊,則未有處也;無處而饋之,是貨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

公孫丑下?第四章

孟子之平陸,謂其大夫曰:「子之持戟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則去之否乎?」曰:「不待三。然則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兇年饑歲,子之民,老羸轉(zhuǎn)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乖唬骸复朔蔷嘈闹脼橐!乖唬骸附裼惺苋酥Q蚨鵀橹林撸瑒t必為之求牧與芻矣。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入乎?抑亦立而視其死與?」曰:「此則距心之罪也!顾,見于王,曰:「王之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為王誦之。王曰:「此則寡人之罪也!

公孫丑下?第五章

孟子謂蛙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為其可以言也;今既數(shù)月以,未可以言與?」蛙諫于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齊人曰:「所以為蛙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构甲右愿。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zé)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zé)也;則吾進(jìn)退,豈不綽綽然有馀裕哉!」

公孫丑下?第六章

孟子卿于齊,出吊于滕,王使蓋大夫王歡為輔行。王歡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嘗與之言行事也。公孫丑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齊滕之路,不為近矣,反之而未嘗與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

公孫丑下?第七章

孟子自齊葬于魯,反于齊,止于蠃,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yán),虞不敢請;今愿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乖唬骸腹耪吖讟o度,中古棺七寸,槨稱之;自天子達(dá)于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后盡于人心。不得,不可以為悅,無財,不可以為悅;得之為有財,古之人皆用之,吾何為獨不然?且比化者,無使土親膚,于人心獨無乎?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

公孫丑下?第八章

瀋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與!姑献釉唬骸缚。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噲;有仕于此,而子悅之,不告于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則可乎?何以異于是!」齊人伐燕。或問曰:「勸其伐燕,有諸?」曰:「未也。瀋同問:『燕可伐與?』吾應(yīng)之曰:『可!槐巳欢ブ。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yīng)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唤裼袣⑷苏撸騿栔唬骸喝丝蓺⑴c?』則將應(yīng)之曰:『可!槐巳缭唬骸菏肟梢詺⒅俊粍t將應(yīng)之曰:『為士師則可以殺之!唤褚匝喾パ啵螢閯裰!」

公孫丑下?第九章

燕人畔。王曰:「吾甚慚于孟子!龟愘Z曰:「王無患焉。王自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惡,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監(jiān)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況于王乎?賈請見而解之!挂娒献,問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曰:「使管叔監(jiān)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曰:「然。」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埂溉粍t圣人且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

公孫丑下?第十章

孟子致為臣而歸。王就見孟子曰:「前日愿見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棄寡人而歸,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對曰:「不敢請耳,固所愿也!顾眨踔^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yǎng)弟子以萬鐘,使諸大夫國人皆有所矜式。子盍為我言之!箷r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孟子曰:「然。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辭十萬而受萬,是為欲富乎?「季孫曰:『異哉子叔疑!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為卿。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于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弧腹胖疄槭姓,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賤丈夫焉,必求龍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為賤,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公孫丑下?第十一章

孟子去齊,宿于晝。有欲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應(yīng),隱幾而臥?筒粣傇唬骸傅茏育R宿而后敢言,夫子臥而不聽,請勿復(fù)敢見矣。」曰:「坐。我明語子。昔者魯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cè),則不能安子思;瀉柳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cè),則不能安其身。子為長者慮,而不及子思;子絕長者乎?長者絕子乎?」

公孫丑下?第十二章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干澤也;千里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茲不悅!垢咦右愿。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里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晝,于予心猶以為速。王庶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歸志。予雖然,豈舍王哉!王由足用為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諫于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于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后宿哉!」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

公孫丑下?第十三章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弧乖唬骸副艘粫r,此一時也。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由周而來,七百有馀歲矣。以其數(shù)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dāng)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公孫丑下?第十四章孟子去齊,居休。公孫丑問曰:「仕而不受祿,古之道乎?」曰:「非也。于崇吾得見王,退而有去志;不欲變,故不受也。繼而有師命,不可以請,久于齊,非我志也!

滕文公上?第一章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世子自楚反,復(fù)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成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顏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guī)熞,周公豈欺我哉!』今滕絕長補(bǔ)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暝眩,厥疾不瘳!弧

滕文公上?第二章

滕定公薨。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嘗與我言于宋,于心終不忘。今也不幸至于大故,吾欲使子問于孟子,然后行事!谷挥阎u,問于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曾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恢T侯之禮,吾未之學(xué)也。雖然,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齊疏之服,粥之食,自天子達(dá)于庶人,三代共之!谷挥逊疵槿曛畣。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喪祭從先祖!辉唬骸何嵊兴苤病!弧怪^然友曰:「吾他日未嘗學(xué)問,好馳馬試劍。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于大事。子為我問孟子!谷挥褟(fù)之鄒,問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聽于宰;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風(fēng)也,小人之德草也;草尚之風(fēng)必偃!皇窃谑雷。」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誠在我!刮逶戮訌];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謂曰知。及至葬,四方來觀之,顏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悅。

滕文公上?第三章

滕文公問「為國。」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詩云:『晝爾于茅,宵爾索;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民之為道也:有恒產(chǎn)者有恒心,無恒產(chǎn)者無恒心;茍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乎罪,然后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于民有制。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幌暮笫衔迨,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龍子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貢。』貢者校數(shù)歲之中為常。樂歲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兇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盼盼然,將終歲勤勤,不得以養(yǎng)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zhuǎn)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夫世祿,滕固行之矣!冈娫疲骸河晡夜,遂及我私!晃┲鸀橛泄铩S纱擞^之,雖周亦助也。設(shè)為庠序?qū)W校以教之;庠者養(yǎng)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xué)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于上,小民親于下。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詩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晃耐踔^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故巩厬(zhàn)問「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jīng)界始;經(jīng)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祿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經(jīng)界。經(jīng)界既正,分田制祿,可坐而定也。夫滕,壤地褊。簩榫友,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yǎng)君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畝。馀夫二十五畝。死徒無出鄉(xiāng),鄉(xiāng)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yǎng)公田。公事畢,然后敢治私事;所以別野人也。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

滕文公上?第四章

有為神農(nóng)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遠(yuǎn)方之人,聞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為氓!刮墓c之處。其徒數(shù)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fù)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愿為圣人氓。」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xué)而學(xué)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食廩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yǎng)也。惡得賢!」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后食乎?」曰:「然!埂冈S子必織布而后衣乎?」曰:「否,許子衣褐。」「許子冠乎?」曰:「冠!乖唬骸皋晒?」曰:「冠素!乖唬骸缸钥椫c?」曰:「否,以粟易之!乖唬骸冈S子奚為不自織?」曰:「害于耕。」曰:「許子以釜甑爨,以鐵耕乎?」曰:「然!埂缸詾橹c?」曰:「否,以粟易之!埂敢运谝仔灯髡,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nóng)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舍皆取諸其宮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埂溉粍t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義也。當(dāng)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泛濫于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谷不登;禽獸逼人,獸蹄鳥跡之道,交于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疏九河,瀹濟(jì)、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國可得而食也。當(dāng)是時也,禹八年于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于禽獸;圣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勛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皇ト酥畱n民如此,而暇耕乎?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皋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nóng)夫也。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鬃釉唬骸捍笤請蛑疄榫,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于夷者也。陳良、楚產(chǎn)也;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xué)于中國;北方之學(xué)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杰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dāng)?shù)十年;師死,而遂位倍之。昔者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于子貢,相向而哭,皆失聲,然后歸。子貢反,筑室于場;獨居三年,然后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強(qiáng)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乎不可尚已!』「今也南蠻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xué)之,亦異于曾子矣。吾聞出于幽谷,遷于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于幽谷者。魯頌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恢芄角意咧蛔邮侵畬W(xué),亦為不善變矣。」「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谷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乖唬骸阜蛭镏积R,物之情也;蛳啾遁蛳嗍膊,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

滕文公上?第五章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愿見,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見,夷子不來!顾眨智笠娒献。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蓋上世嘗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于壑。他日過之,狐貍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睨而不視。夫也,非為人,中心達(dá)于面目。蓋歸,反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剐熳右愿嬉淖印R淖討撊粸殚g,曰:「命之矣!」

滕文公下?第一章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姑献釉唬骸肝酏R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褐臼坎煌跍羡郑率坎煌鼏势湓!豢鬃愚扇⊙?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請復(fù)之!粡(qiáng)而后可。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缓喿釉唬骸何沂拐婆c女乘!恢^王良,良不可,曰:『吾為之范我馳驅(qū),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云:「不失其馳,舍矢如破!刮也回炁c小人乘,請辭!挥咔倚吲c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滕文公下?第二章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姑献釉唬骸甘茄傻脼榇笳煞蚝酰∽游磳W(xué)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灰皂槥檎,妾婦之道也。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滕文公下?第三章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傳曰:『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必載質(zhì)!还鲀x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吊。』三月無君則吊,不以急乎?」曰:「士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家也,禮曰:『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蠶繅以為衣服!粻奚怀桑沂⒉粷,衣服不備,不敢以祭!何┦繜o田,則亦不祭!簧鼩ⅰ⑵餮⒁路粋,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出疆必載質(zhì),何也?」曰:「士之仕也,猶農(nóng)夫之耕也;農(nóng)夫豈為出疆舍其耒耜哉!」曰:「晉國亦仕國也,未嘗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難仕,何也?」曰:「丈夫生而愿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鉆穴隙之類也!

滕文公下?第四章

彭更問曰:「后車數(shù)十承,從者數(shù)百人,以傳食于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子以為泰乎?」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曰:「子不通功易事,以弭補(bǔ)不足,則農(nóng)有馀粟,女有馀布;子如通之,則梓匠輪輿,皆得食于子。于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學(xué)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仁義者哉!」曰:「梓匠輪輿,其志將以求食也。君子之為道也,其志亦將以求食與?」曰:「子何以其志為哉!其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乖唬骸赣腥擞诖耍瑲弋嬡,其志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曰:「否!乖唬骸溉粍t子非食志也,食功也!

滕文公下?第五章

萬章問曰:「宋,小國也,今將行王政;齊、楚惡而伐之,則如之何?」孟子曰:「湯居亳,與葛為鄰。葛伯放而不祀,湯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犧牲也!粶惯z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湯又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粢盛也!粶官癖娡鶠橹,老弱饋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奪之,不授者殺之;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書曰:『葛伯仇餉!淮酥^也。為其殺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內(nèi),皆曰:『非富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fù)讎也!粶颊鳎愿疠d;十一征而無敵于天下。東面而征,四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后我?』民之望之,若大早之望雨也;歸市者弗止,蕓者不變;誅其君,吊其民,如時雨降,民大悅。書曰:『□我后,后來其無罰!弧河胸粸槌迹瑬|征,綏厥士女,匪厥玄黃,紹我周王見休,惟臣附于大邑周!黄渚訉嵭S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簞食壺漿以迎其小人。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矣。太誓曰:『我武惟揚(yáng),侵于之疆,則取于殘,殺伐用張,于湯有光!徊恍型跽茽枺埿型跽,四海之內(nèi),皆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齊、楚雖大,何畏焉!

滕文公下?第六章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與?我明告子。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傳諸?使楚人傳諸?」曰:「使齊人傳之!」曰:「一齊人傳之,眾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莊岳之間,數(shù)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于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

滕文公下?第七章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段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柳閉門而不內(nèi),是街已甚;迫,斯可以見矣。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則往拜其門;陽貨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其亡也,而往拜之;當(dāng)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曾子曰:『脅肩諂笑,病于夏畦!蛔勇吩唬骸何赐裕^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之也!挥墒怯^之,則君子之所養(yǎng),可之已矣!

滕文公下?第八章

戴盈之曰:「什一,去關(guān)市之征,今茲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然后已,何如?」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辉唬骸赫垞p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后已。』如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來年!」

滕文公下?第九章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當(dāng)堯之時,水逆行,泛濫于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馀!讳,洪水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qū)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遠(yuǎn),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堯、舜既沒,圣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壞宮室以為污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污池,沛澤多而禽獸至。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qū)飛廉于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區(qū)虎豹犀像而遠(yuǎn)之:天下大悅。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啟我后人,咸以正無缺!皇浪サ牢ⅲ罢f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圣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粭、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吾為此懼。閑先圣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復(fù)起,不易吾言矣。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qū)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詩云:『戌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行,放淫辭,以承三圣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楊、墨者,圣人之徒也!

滕文公下?第十章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居于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后耳有聞,目有見!姑献釉唬骸赣邶R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后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皮,以易之也!乖唬骸钢僮樱R之世家也。兄載,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于于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己頻蹙曰:『惡用是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之肉也!』出而哇之!敢阅竸t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于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 

離婁上?第一章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guī)榘,不能成方圓;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圣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guī)榘準(zhǔn)繩;以為方員平直,不可勝用也。既竭耳力焉,繼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勝用也。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故曰:為高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于眾也。上無道揆也,下無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國之災(zāi)也;田野不辟,貨財不聚,非國之害也;上無禮,下無學(xué),賊民興,喪無日矣。詩云:『天之方蹶,無然泄泄!恍剐、猶沓沓也。事君無義,進(jìn)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故曰:青難于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

離婁上?第二章

孟子曰:「規(guī)榘,方員之至也;圣人,人倫之至也。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鬃釉唬骸旱蓝喝逝c不仁而已矣!槐┢涿裆,則身弒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詩云:『殷鑒不遠(yuǎn),在夏后之世!淮酥^也!

離婁上?第三章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完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今惡死亡而樂不仁,是猶惡醉而強(qiáng)酒。」

離婁上?第四章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弧

離婁上?第五章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惶煜轮驹趪瑖驹诩,家之本在身!

離婁上?第六章

孟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

離婁上?第七章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qiáng)。斯二者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齊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絕物也!惶槌龆趨。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于先師也。如恥之,莫若師文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于天下矣。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裸將于京。』孔子曰:『仁不可為眾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今也欲無敵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zhí)熱而不以濯也。詩云:『誰能執(zhí)熱,逝不以濯!弧

離婁上?第八章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安其危而利其,樂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后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淮酥^也!

離婁上?第九章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故為淵驅(qū)魚者,獺也,為叢驅(qū)爵者,也;為湯、武驅(qū)民者,桀與紂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為之驅(qū)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已。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茍為不畜,終身不得;茍不志于仁,終身憂辱,以陷于死亡。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淮酥^也!

離婁上?第十章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離婁上?第十一章

孟子曰:「道在爾而求諸遠(yuǎn),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

離婁上?第十二章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獲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親弗悅,弗信于友矣。悅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悅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離婁上?第十三章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yǎng)老者!惶偌q,居?xùn)|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yǎng)老者!欢险,天下之大老也,而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也;天下之父歸之,其子焉往?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內(nèi),必為政于天下矣!

離婁上?第十四章

孟子曰:「求也為李氏宰,無能改于其德,而賦粟倍他日?鬃釉唬骸呵螅俏彝揭,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挥纱擞^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棄于孔子者也。況于為之強(qiáng)戰(zhàn)!爭地以戰(zhàn),殺人盈野;爭城以戰(zhàn),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戰(zhàn)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萊任土地者次之!

離婁上?第十五章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則眸子了焉。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哉!」

離婁上?第十六章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侮奪人之君,惟恐不順焉,惡得為恭儉!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

離婁上?第十七章

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孟子曰:「禮也!乖唬骸干┠鐒t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quán)也!乖唬骸附裉煜履缫樱蜃又辉,何也?」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離婁上?第十八章

公孫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孟子曰:「勢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繼之以怒,繼之以怒,則反夷矣!悍蜃咏涛乙哉,夫子未出于正也!粍t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則惡矣。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間不責(zé)善,責(zé)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

離婁上?第十九章

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曾子養(yǎng)曾皙,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馀?』必曰『有!辉,曾元養(yǎng)曾子,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馀?』曰:『亡矣!粚⒁詮(fù)進(jìn)也。此所謂養(yǎng)口體者也。若曾子,則可謂養(yǎng)志也。事親若曾子者,可也!

離婁上?第二十章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

離婁上?第二十一章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yù),有求全之毀。」

離婁上?第二十二章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青耳矣!

離婁上?第二十三章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離婁上?第二十四章

樂正子從于子敖之齊。樂正子見孟子。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曰:「先生何為出此言也?」曰:「子來幾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舍館未定。」曰:「子聞之也舍館定,然后求見長者乎?」曰:「克有罪。」

離婁上?第二十五章

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于子敖來,徒哺啜也。我不意子學(xué)古之道,而以哺啜也!

離婁上?第二十六

章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舜不告而娶,為無后也。君子以為猶告也!

離婁上?第二十七章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jié)文斯二者是也。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離婁上?第二十八章

孟子曰:「天下大悅而將歸己,視天下悅而歸己,猶草芥也,惟舜為然。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豫瞽瞍豫;瞽瞍豫而天下化,瞽瞍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 

離婁下?第一章

孟子曰:「舜生于諸馮,遷于負(fù)夏,卒于鳴條;東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畢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馀里;世之相后也,千有馀歲: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jié)。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離婁下?第二章

子產(chǎn)聽鄭國之政;以其乘輿濟(jì)人于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涉也。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jì)之。故為政者,每人而悅之,日亦不足矣!

離婁下?第三章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雇踉唬骸付Y為舊君有腹,何如斯可為服矣?」曰:「諫行言聽,膏澤下于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dǎo)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位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之服矣。今也為臣,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則君搏執(zhí)之,又極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謂寇讎,寇讎何服之有!」

離婁下?第四章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徒!

離婁下?第五章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

離婁下?第六章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

離婁下?第七章

孟子曰:「中也養(yǎng)不中,才也養(yǎng)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如中也棄不中,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間不能以寸!

離婁下?第八章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后可以有為!

離婁下?第九章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dāng)如后患何!」

離婁下?第十章

孟子曰:「仲尼不為已甚者。」

離婁下?第十一章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

離婁下?第十二章

孟子曰:「大人者,不先其赤子之心者也。」

離婁下?第十三章

孟子曰:「養(yǎng)生者不足以當(dāng)大事,惟送死可以當(dāng)大事!

離婁下?第十四章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離婁下?第十五章

孟子曰:「博學(xué)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

離婁下?第十六章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yǎng)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離婁下?第十七章

孟子曰:「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dāng)之。」

離婁下?第十八章

徐子曰:「仲尼亟稱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晝夜;盈科而后進(jìn),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茍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

離婁下?第十九章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離婁下?第二十章

孟子曰:「禹惡旨酒,而好善言。湯執(zhí)中,立賢無方。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武王不泄邇,不忘遠(yuǎn)。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離婁下?第二十一章

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后春秋作。晉之乘,楚之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弧

離婁下?第二十二章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離婁下?第二十三章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傷廉。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

離婁下?第二十四章

逢蒙學(xué)射于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己,于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构鲀x曰:『宜若無罪焉!辉唬骸副『踉茽枺瑦旱脽o罪!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wèi),衛(wèi)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zhí)弓,吾死矣夫!』問其仆曰:『追我者誰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辉唬骸何嵘樱 黄淦驮唬骸衡坠,衛(wèi)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购沃^也?』曰:『庾公之斯學(xué)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xué)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zhí)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zhí)弓!辉唬骸盒∪藢W(xué)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xué)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怀槭缚圯啠テ浣,發(fā)乘矢而后反!

離婁下?第二十五章

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雖有惡人,齊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

離婁下?第二十六章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所惡于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天之高也,星辰之遠(yuǎn)也,茍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離婁下?第二十七章

公行子有子之喪,右?guī)熗。入門,有進(jìn)而與右?guī)熝哉,有就右(guī)熤欢c右?guī)熝哉。孟子不與右?guī)熝浴S規(guī)煵粣,曰:「諸君子皆與歡言,孟子獨不與歡言,是簡歡也!姑献勇勚,曰:「禮,朝廷不歷位而相與言,不逾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子敖以我為簡,不亦異乎!」

離婁下?第二十八章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人恒敬之。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橫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zé)o禮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于禽獸又何難焉!』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于天下可傳于后世,我由未免為鄉(xiāng)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

離婁下?第二十九章

禹、稷當(dāng)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顏子當(dāng)亂世,居于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顏子不改樂:孔子賢之。孟子曰:「禹、稷、顏回同道。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由己饑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顏子,易地則皆然。今有同室之人斗者,救之,雖被發(fā)纓冠而救之,可也。鄉(xiāng)鄰有斗者,被發(fā)纓冠而往救之,則惑也,雖閉戶可也!

離婁下?第三十章

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游,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顧父母之養(yǎng),一不孝也;博弈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yǎng),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yǎng),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U+9B2C狼,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夫章子,子父青善而不相遇也。責(zé)善,朋友之道也;父子青善,賊恩之大者。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終身不養(yǎng)焉。其設(shè)心,以為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

離婁下?第三十一章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曰:「無寓人于我室,毀傷其薪木!箍芡,則曰:「修我墻屋,我將反!箍芡耍臃。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則先去以為民望,寇退則反:殆于不可!」瀋猶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瀋猶有負(fù)芻之禍,從先生者七十人,未有與焉!棺铀季佑谛l(wèi),有齊寇;蛟唬骸缚苤,盍去諸?」子思曰:「如去,君誰與守!姑献釉唬骸冈、子思同道。曾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

離婁下?第三十二章

儲子曰:「王使人夫子,果有以異于人乎?」孟子曰:「何以異于人哉?堯舜與人同耳!

離婁下?第三十三章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后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后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將良人之所之也!辉槠,施從良人之所之,遍國中無與立談?wù)撸渲畺|郭間之祭者,乞其馀,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dá)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萬章上?第一章

萬章問曰:「舜往于田,號泣天。何為其號也?」孟子曰:「怨慕也!谷f章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然則舜怨乎?」曰:「長息問于公明高曰:『舜往于田,則吾既得聞命矣。號泣于天于父母,則吾不知也。』公明高曰:『是非爾所知也!环蚬鞲咭孕⒆又臑椴蝗羰琼ⅲ晃医吡Ω,共為子職而已矣;父母之不我愛,于我何哉!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倉廩備,以事舜于畎畝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將胥天下而遷之焉;為不順于父母,如窮人無所歸。天下之士悅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悅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于父母,可以解憂。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于君則熱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見之矣!

萬章上?第二章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恍潘寡砸,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是以不告也!谷f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既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谷f章曰:「父母使舜完廩,捐階,瞽瞍焚廩;使浚井,出,從而之。象曰:『謨蓋都君,咸我績;牛羊父母,倉廩父母,干戈朕,琴朕,朕;二嫂使治朕棲!幌笸胨磳m,舜在床琴,象曰:『郁陶,思君爾!』忸怩;舜曰:『惟茲臣庶,汝其于予治!徊蛔R舜不知象之將殺己與?」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曰:「然則舜偽喜者與?」曰:「否。昔者有饋生魚于鄭子產(chǎn),子產(chǎn)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攸然而逝!蛔赢a(chǎn)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謂子產(chǎn)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奚偽焉!」

萬章上?第三章

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萬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歡兜于崇山,殺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則誅之。在弟則封之!乖唬骸溉嗜酥诘芤,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為于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故謂之放。豈得暴彼民哉!雖然,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翰患柏暎哉佑谟锈;』此之謂也!

萬章上?第四章

咸丘蒙問曰:「語云:『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堯帥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見瞽瞍,其容有蹙!豢鬃釉唬骸河谒箷r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識此語誠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齊東野人之語也。堯老而舜攝也。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勛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豢鬃釉唬骸禾鞜o二日,民無二王!凰醇葹樘熳右,又帥天下諸侯以為堯三年哉,是二天子矣!」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既得聞命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欢醇葹樘熳右,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于王事而不得養(yǎng)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还收f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云漢之詩曰:『周馀黎民,靡有孑遺!恍潘寡砸玻侵軣o遺民也。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yǎng)。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yǎng),養(yǎng)之至也。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淮酥^也。書曰:『載見瞽瞍,夔夔齊栗,瞽瞍亦允若!皇菫楦覆坏枚右病!

萬章上?第五章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埂溉粍t舜有天下也,孰與之?」曰:「天與之!埂柑炫c之者,諄諄然命之乎?」曰:「否。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乖唬骸敢孕信c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薦人于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諸侯能薦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大夫能薦人于諸侯,不能使諸侯與之大夫。昔者堯薦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弧乖唬骸父覇枺骸核]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凰聪鄨蚨邪溯d,非人之所能為也,天也。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于南河之南。天子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环蛉缓,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宮。逼堯之子:是篡也,非天與也。泰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此之謂也!

萬章上?第六章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德衰,不傳于賢而傳于子: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昔者舜薦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于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后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禹薦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陰。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啟,曰:『吾君之子也!坏ぶ熘恍,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歷年多,施澤于民久。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歷年少,施澤于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遠(yuǎn),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繼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廢,必若桀、紂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伊尹相湯以王于天下,湯崩,太丁未立,外內(nèi)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顛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于桐;三年,太甲悔過,自怨自艾,于桐處仁遷義三年,以聽伊尹之訓(xùn)己也,復(fù)歸于亳。周公之不有天下,猶益之于夏,伊尹之于殷也。孔子曰:『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

萬章上?第七章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系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于吾身親見之哉!『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后知,使先覺覺后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nèi)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也,況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遠(yuǎn)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伊訓(xùn)曰:『天誅造攻自牧宮,朕載自亳!弧

萬章上?第八章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于衛(wèi)主癰疽,于齊主侍人瘠環(huán):有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為之也。于衛(wèi)主顏讎由。弭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弭子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衛(wèi)卿可得也!蛔勇芬愿,孔子曰:『有命!豢鬃舆M(jìn)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侍人瘠環(huán),是無義無命也?鬃硬粣傆隰、衛(wèi)遭宋桓司馬,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dāng)厄,主司城貞子,為陳侯周臣。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遠(yuǎn)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瘠環(huán),何以為孔子!」

萬章上?第九章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養(yǎng)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產(chǎn)之承,假道于虞以伐虢;宮之奇諫,百里奚不諫。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為污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于秦,知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于天下,可傳于后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鄉(xiāng)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

萬章下?第一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jìn),亂則退;橫政之所出,橫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xiāng)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當(dāng)紂之時,居北海之濱,以待天下之清也。故聞伯夷之風(fēng)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jìn),亂亦進(jìn)。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后知,使先覺覺后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凰继煜轮,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nèi)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柳下惠不羞于君,不辭小官;進(jìn)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厄窮而不憫;與鄉(xiāng)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于我側(cè),爾焉能我哉!』故聞柳下惠之風(fēng)者,鄙夫?qū),薄夫敦?鬃又R,接淅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豢梢运俣伲梢跃枚,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孔子也。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時者也?鬃又^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圣之事也。智,譬則巧也,圣,譬則力也。由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

萬章下?第二章

北宮問曰:「周室班爵祿也,如之何?」孟子曰:「其詳不可得聞也。諸侯惡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軻也,嘗聞其略也。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達(dá)于天子;附于諸侯曰附庸。天子之卿受地視侯,大夫受地視伯,元士受地視子、男。大國地方百里;君十卿祿,卿祿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次國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祿,卿祿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小國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祿,卿祿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耕者之所獲:一夫百畝,百畝之糞,上農(nóng)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祿以是為差!

萬章下?第三章

萬章問曰:「敢問『友!弧姑献釉唬骸覆粧堕L,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挾也。孟獻(xiàn)子,百承之家也,有友五人焉:樂正裘、牧仲,其三人則予忘之矣。獻(xiàn)子之與此五人者友也,無獻(xiàn)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獻(xiàn)子之家,則不與之友矣。非惟百承之家為然也,雖小國之君亦有之。費惠公曰:『吾于子思,則師之矣,吾于顏般,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非惟小國之君為然也,雖大國之君亦有之。晉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則入,坐云則坐,食云則食;雖疏食菜羹,未嘗不飽,蓋不敢不飽也。然終于此而已矣;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弗與食天祿也:士之尊賢者也,非王公之尊賢也。舜尚見帝,帝館甥于貳室,亦享舜,迭為賓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萬章下?第四章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孟子曰:「恭也。」曰:「卻之,卻之,為不恭,何哉?」曰:「尊者賜之,曰:『其所取之者,義乎?不義乎?』而后受之;以是為不恭,故弗卻也。」曰:「請無以辭卻之,以心卻之,曰:『其取諸民之不義也!欢运o無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谷f章曰:「今有御人于國門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饋也以禮,斯可受御與?」曰:「不可。唐誥曰:『殺越人于貨,閔不畏死,凡民罔不!皇遣淮潭D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于今為烈,如之何其受之!」曰:「今之諸侯取之于民也,猶御也;茍善其禮際矣,斯君子受之?敢問何說也?」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后誅之乎?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鬃又擞隰斠,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獵較猶可,而況受其賜乎?」曰:「然則孔子之仕也,非事道與?」曰:「事道也!埂甘碌擂色C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乖唬骸皋刹蝗ヒ?」曰:「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后去;是以未嘗有所終三年淹也?鬃佑幸娦锌芍,有際可之仕,有公養(yǎng)之仕;于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于衛(wèi)靈公,際可之仕也;于衛(wèi)孝公,公養(yǎng)之仕也!

萬章下?第五章

孟子曰:「仕非為貧也,而有時乎為貧;娶妻非為養(yǎng)也,而有時乎為養(yǎng)。為貧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辭尊居卑,辭富居貧,惡乎宜乎?抱關(guān)擊柝?鬃訃L為委吏矣,曰:『會計當(dāng)而已矣;』嘗為承田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晃槐岸愿,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

萬章下?第六章

萬章曰:「士之不托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諸侯失國而后托于諸侯,禮也;士之托于諸侯,非禮也!谷f章曰:「君饋之粟,則受之乎?」曰:「受之!埂甘苤,何義也?」曰:「君之于氓也,固周之。」曰:「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乖唬骸父覇柶洹翰桓摇缓我玻俊乖唬骸副шP(guān)擊柝者,皆有常職以食于上;無常職而賜于上者,以為不恭也!乖唬骸妇佒瑒t受之;不識可常繼乎?」曰:「繆公之于子思也,亟問。亟饋鼎肉,子思不悅;于卒也,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馬畜!』蓋自是臺無饋也。悅賢不能舉,又不能養(yǎng)也:可謂悅賢乎?」曰:「敢問國君欲養(yǎng)君子,如何斯可謂養(yǎng)矣?」曰:「以君命將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后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子思以為鼎肉使己仆仆爾亟拜也,非養(yǎng)君子之道也。堯之于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倉廩備:以養(yǎng)舜于畎畝之中。后舉而加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賢者也!弧

萬章下?第七章

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也?」孟子曰:「在國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謂庶人,庶人不傳質(zhì)為臣,不敢見于諸侯,禮也!谷f章曰:「庶人,召之役則往役;君欲見之,召之則不往見之,何也?」曰:「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且君之欲見之也,何為也哉?」曰:「為其多聞也,為其賢也。」曰:「為其多聞也,則天子不召師,而況諸侯乎!為其賢也,則吾未聞欲見賢而召之也?姽揭娪谧铀荚唬骸汗徘С酥畤杂咽,何如?』子思不悅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悅也,豈不曰:『以位,則子君也,我臣也,何敢與君友也?以德,則子事我者也,奚可以與我友?』千乘之君,求與之友而不可得也,而況可召與?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褐臼坎煌跍羡,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悍瞧湔胁煌!乖唬骸父覇栒杏萑撕我?」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大夫以旌。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豈敢往哉!況乎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乎!欲見賢人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夫義、路也,禮、門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詩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之所履,小人所視!弧谷f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然則孔子非與?」曰:「孔子當(dāng)仕有官職,而以其官召之也。」

萬章下?第八章

孟子謂萬章曰:「一鄉(xiāng)之善士,斯友一鄉(xiāng)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

萬章下?第九章

齊宣王問「卿!姑献釉唬骸竿鹾巍呵洹恢畣栆?」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貴戚之卿,有異姓之卿!雇踉唬骸刚垎枴嘿F戚之卿!弧乖唬骸妇写筮^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王勃然變乎色。曰:「王勿異也。王問臣,臣不敢不以正對!雇跎,然后請問「異姓之卿!乖唬骸妇羞^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去。」

告子上

告子日:"性,猶杞柳也。義,猶杯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柳為杯!泵献釉弧白幽茼樿搅远詾楸?將戕賊杞柳,而后以為杯也。如將戕賊杞柳而以為杯,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流。人性之無分于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于東西也。"孟子曰:"水信無分于東西,無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冊。是豈水這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

告子曰:"生之謂性。"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內(nèi)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nèi)也。"孟子曰"保以謂仁內(nèi)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于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于外也,故謂之外也。"曰:"異于白馬之白也,無以異于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列之長也,無以異于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悅者也,故謂之內(nèi)。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悅者也,故謂之外也。"曰:"秦眾之灸,無以異于吾灸。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灸亦有外與?"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內(nèi)也?"曰:"行吾敬,故謂之內(nèi)也。""鄉(xiāng)人長于伯兄一歲,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xiāng)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內(nèi)也。"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你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尸,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xiāng)人。"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內(nèi)也。"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堯為君而有像,以瞽瞍為父而有舜,以紂為兄之子且以為君,而有微子啟、王子比干。'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與?"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因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夷,好是懿德。'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融會貫通也,故好是懿德。'"

孟子曰:"富歲子弟多賴,兇歲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今夫麥,播種而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yǎng)、人事之不齊也。故凡同類者,舉相僅也,何獨至于人而疑之?圣人與我同類者。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屨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谥谖叮型。易牙,先得我口之一所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一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皆從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于聲,天下期于師曠,是天下之恥相似也。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如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焉。至于于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尺我也,猶芻豢之悅我口。"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于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日夜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蘗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于本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復(fù),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yuǎn)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故茍得其養(yǎng),無物不長;敬失其養(yǎng),無物不消?鬃釉唬'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如其鄉(xiāng)。'惟心之謂與!"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守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弈之為數(shù),小數(shù)也。不專心致去則不得也。弈秋,通國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誨二人弈。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弈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xué),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俗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變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所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于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由是則生,在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一簞食,一豆羹,得之則生,弗得則死。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悄也。萬鐘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鐘盱我何為焉?為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鄉(xiāng)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美為之;鄉(xiāng)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唐朝之奉為之;鄉(xiāng)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學(xué)部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遠(yuǎn)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茍欲生之,皆知所以養(yǎng)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養(yǎng)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yǎng)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yǎng)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于己取之而已矣。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yǎng)其小者為小人,養(yǎng)其大者為大人。今有場師,舍其梧、,養(yǎng)其棘,則為賤場師焉。養(yǎng)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yǎng)小以失大也。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為尺寸之膚哉?"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于已者,弗思耳。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对姟吩疲'既醉以酒,既飽以德。'言飽乎仁義也,所以不愿人之膏梁之味也。今聞廣譽(yù)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繡也。"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世主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終必亡而已矣!"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觳;學(xué)者亦必志于觳。大匠誨人,必以規(guī)榘;學(xué)者亦必以規(guī)榘。"

告子下

任人有問屋廬子曰:"禮與食孰重?"曰:"禮重。""色與禮孰重?"曰:"禮重。"曰:"以禮食,則饑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親迎,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必以禮乎?"屋廬子不能對,明日之鄒,以告孟子。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樓。金重于羽者,豈謂一鉤金與一輿羽之謂哉?取食之重者與禮之經(jīng)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色重?"往應(yīng)之曰:"兄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不則不得食,--則將之乎?逾東家墻而摟其處子,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則將摟之乎?"

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交聞文王十尺,湯九盡,今交九尺四寸以長,食粟而已,如何則可?"曰:"奚有于是?亦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勝一匹雛,則為無力人矣。今日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今曰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變?yōu)闉醌@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徐行后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曰:"交得見于鄒君,可以假館,愿留而受業(yè)于門。"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馀師。"

公孫導(dǎo)問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曰:"固哉,高叟之為《詩》也!有人于此,越人關(guān)弓而射之,則已談笑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關(guān)弓而射之,則已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缎≯汀分梗H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高叟之為《詩》也!"曰:"《凱風(fēng)》何以不怨?"曰:"《凱風(fēng)》,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鬃釉唬'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宋將之楚。孟子遇于石丘,曰:"先生將何之?"曰:"吾聞秦、楚構(gòu)兵,我將見楚王說而罷之;楚王不悅,我將見秦王說而罷之。二王我將有所遇焉。"曰:"軻也請無問其詳,愿聞其指。說之將何如?"曰:"我將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則不可。先生以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于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悅于利也。為人臣者,懷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仁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懷仁義以相接民;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處于平陸,儲子為相,以幣交,受之而朱報,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由平陸之齊,不見儲子。屋廬子喜曰:"連得間矣。"問曰:"夫子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子,為其為相與?"曰:"非也!稌吩唬'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為其不成享也。"屋廬子悅;虿恐,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

淳于髡曰:"先名實者,為人也。后名實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污君,不辭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曰:"魯繆公之時,公儀子為政,子柳、子思為臣,魯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賢者之無益于國也!"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與?"曰:"昔者王豹處于淇,而河西善謳。綿駒處于高唐,而齊右善歌。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內(nèi)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髡未嘗睹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髡必識之。"曰:"孔子為魯司寇,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稅冕而行。秒吞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茍去。君子之所為,眾人因不識也。"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天子諸侯,曰巡狩。諸侯朝于天子,曰述職。春省耕而補(bǔ)不足,斂而助不給。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養(yǎng)老尊賢,俊杰在位,則有慶,慶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蕪,遺老失賢,掊克在位,是有讓。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他,三不朝則六師移之。是故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五霸者,摟諸侯以伐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五霸桓公為盛?鹬畷T侯,束性載書而歃血。初命曰:'為所欲為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德。'三曰:'敬老茲幼,無忘賓旅。'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五命曰:'無曲防,無遏,無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歸于好。'今之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長君之惡,其罪惡小。逢君之惡性循環(huán),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惡,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為君辟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曲也。君不鄉(xiāng)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我能為君約與國,戰(zhàn)必克。'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曲也。君不鄉(xiāng)道,不志于仁而求為之強(qiáng)戰(zhàn),是輔桀也。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萬室之國,一人陶,則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曰:"夫貉,五觳不生,惟黍生之。無城郭宮室、宗廟祭祀之禮無諸侯幣帛饔飧,無百官有悟,故二十取一而足也。今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陶以寡,且不可以為國,況無君子乎?欲輕之于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無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孟子曰:"子過矣。禹之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今國為壑。水逆行,謂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

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zhí)?"

魯欲使樂正子為政。孟子曰:"吾聞之,喜而不寐。"公孫丑曰:"樂正子強(qiáng)乎?"曰:"否。""有知慮乎?"曰:"否。""多聞識乎?"曰:"否。""然則奚為喜而不寐?"曰:"其為人也好善。""限善足乎?"曰:"好善優(yōu)于天下,而況魯國乎?夫茍好善,則四海之內(nèi),皆將輕千進(jìn)而而來告之以善。夫茍不好善,則人將曰:',予既已知之矣。'之聲音顏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土止于千里之外,則讒謅而庚之人至矣。與讒謅面庚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

陳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迎之致敬以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也,則去之。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饑狐不能出門戶。君聞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從其言也。使饑餓于我土地,吾恥之。'周之。變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孟子曰:"舜發(fā)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盤骨,兒其體膚,空管其身行,指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徵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后知生于憂患難與共,而死于安樂也。"

孟子曰:"教亦多術(shù)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盡心上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也。天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墻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孟子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

孟子曰:"萬物皆備于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強(qiáng)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眾也。"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

孟子曰:"恥之于人大矣。為機(jī)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

孟子曰:"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由不得亟,而況得而臣之乎?"

孟子謂宋句踐曰:"子好游乎?吾語子游: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曰:"何如斯可以囂囂矣?"曰:"尊德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故士窮不失義,達(dá)不離道。窮不失義,故士得己焉。達(dá)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窮則獨善其身,達(dá)則兼善天下。"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興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雖無文王猶興"。

孟子曰:"附之以韓、魏之家,如其自視然,則過人遠(yuǎn)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民,雖死不怨殺者。"

孟子曰:"霸者之民,虞如也。王者之民,如也。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夫君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bǔ)之哉!"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場聲之八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xué)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這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dá)之天下也。"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游,其所以異于深山之野人者畿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

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術(shù)知者,恒存乎疾。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dá)。"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悅者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有天民者,達(dá)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有大人者,正已而物正者也。"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于天,府不怍于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

孟子曰:"廣土眾民,君不欲之,所樂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這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然見于面、盎于背、施于四體。四體不言而喻。"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yǎng)老者。'天下有善養(yǎng)老,則仁人以為已歸矣。五畝之宅,樹墻下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百畝之田,匹夫耕之,八口家家足以無饑矣。"所謂西伯善養(yǎng)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樹、畜、導(dǎo)其妻子,使養(yǎng)其老。五士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

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稅斂,民可使富也。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枘哼等酥T戶,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

孟子曰:"孔子登山而小魯,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觀于海者難為水,游于圣人之門者難為言。觀水有術(shù),必觀其瀾。日朋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達(dá)。"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渚,舜之徒也。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跖之街離心。欲知舜舜與跖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

孟子曰:"楊子取為我,撥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子莫執(zhí)中,執(zhí)中為近之。搪中無權(quán),猶執(zhí)一也。所惡執(zhí)一者,為其曲道也,舉一而廢百也。"

孟子曰:"饑者甘食,渴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饑渴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饑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人無能以饑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

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孟子曰:"有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為謨井也。"

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 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順。'放大甲于桐,民大悅。大甲賢,雙反之,民大悅。賢者之為人臣也,其群不賢,則因可放與?"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

公孫丑曰:"《詩》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于是?"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孟子曰:"尚志。"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

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舍簞食豆羹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

桃應(yīng)問曰:"舜為天子,皋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孟子曰:"執(zhí)之而已矣。""然則舜不禁與?"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然則舜如之何?"曰:"舜視謨天下,猶充電敝也;竊負(fù)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然,樂而忘天下。"

孟子自范之齊,望見齊王之子,喟然嘆曰:"居移氣,養(yǎng)移體。大哉居乎!夫非盡人之子與!"孟子曰:"王子宮室、車馬、衣服,多與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傊稻犹煜轮畯V居者乎?魯君之宋,呼于垤澤之門。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聲之似我君也?此無他,居相似也。'"

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恭敬而無實,君子不可虛拘。"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踐形。"

齊宣王欲短喪。公孫丑曰:"為期之喪,猶愈于已乎?"孟子曰:"是猶或其兄這臂,子謂之'姑徐徐'云爾。亦教之孝弟而已矣。"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為之請數(shù)月之喪。公孫丑曰:"若此者,何如也?"曰:"是欲終之而不可得也,雖加一日愈于已。謂夫莫之禁而弗為者也。"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時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達(dá)財者,有答問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公孫丑曰:"道則高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墨,異不為拙射變其其觳率。君子引而不發(fā),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答,何也?"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勛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

孟子曰:"于不可已而已者,無所不已。于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其進(jìn)銳者,其退速。"

孟子曰:"君子之物也,愛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dāng)務(wù)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wù)。堯、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務(wù)也。堯、舜之仁不啟蒙愛人,急親賢也。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而問無齒決:是之謂不知務(wù)。" 

盡心下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公孫丑曰:"何謂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zhàn)之,大敗;將復(fù)之,恐不能勝,故驅(qū)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zhàn),彼善于此,則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無適度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為陳,我善為戰(zhàn)。'大罪也。國君好仁,天下無適度焉。南面而征,北鍬怨;東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為后我?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王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征之為言正也,各欲正已也,焉用戰(zhàn)?'"

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規(guī)榘,不能使人巧。"

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交終身焉。及其為天子也,被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孟子曰:"吾今而后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然則自殺之也,一間耳。"

孟子曰:"古這為關(guān)也,將以御暴。今之為關(guān)也,將以為暴。"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

孟子曰:"周于利者,兇年不能殺。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亂。"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茍非其人,簞食豆羹見于色。"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虛。無禮義,則上下亂。無政事,則財用不足。"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在下,未之有也。"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群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

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fēng)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柳下惠之風(fēng)者,薄夫敦,鄙夫?qū)。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wù)吣慌d起也。非圣人而能若是乎?--而況于親炙之者乎?"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孟子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去齊,接淅而行,去他國之道也。"

孟子曰:"君子之厄于陳、蔡之間,無上下之交也。"

貉稽曰:"稽大不理于口。"孟子曰:"無傷也。士憎茲多口。《詩》云:'憂心悄悄,慢于群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慢,亦不隕劂問。'文王也。"

孟子曰:"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孟子謂高子曰:"山徑之蹊間介然用之而成路。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以其昏昏,使人照照。"

孟子謂高子曰:"山徑之蹊間介然用這而成路。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

高子曰:"禹之聲,尚文王之聲。"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曰:"是奚足哉?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陳臻曰:"國人皆以夫子將復(fù)為發(fā)棠,殆不可復(fù)。"孟子曰:"是為馮婦民。晉人有馮婦者,善搏虎,卒為善士。則之野,有眾逐虎。虎負(fù),莫這敢攖。望見妝婦,趨而迎之。馮婦攘臂下車,眾皆悅之。其為士者笑之。"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聲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仁這于父子也,義之于君臣也,禮之于賓主也,智之于賢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

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何謂善?何謂信?"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孟子曰:"逃墨必歸于楊,逃楊必歸于儒。歸,斯受之而已矣。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既入其,又從而招之。"

孟子曰:"有布縷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離。"

孟子曰"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寶珠玉者,殃必及身。"

盆成括仕于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見殺,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將見殺?"曰"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

孟子之滕,館于上宮。有業(yè)屨于牖上,館人求之弗得;騿栔唬"若是乎從者之瘦也?"曰:"子以是為竊屨來與?"曰"殆非也。夫子這設(shè)科也,往者不追,來者不拒。茍也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dá)之于其所忍,仁也。從皆有所不為,達(dá)之于其所為,義也。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逾之心,在而義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受'、'汝'之實,無所往而不為義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方之也。可以方而不言,是以不言之也。是皆穿逾之類也。"

孟子曰"言近而指遠(yuǎn)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人病舍其田而蕓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

孟子曰:"堯、舜,性者。湯、武,反之也。運(yùn)容周旋中禮才,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jīng)德不回,非以干祿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堂高數(shù)仞,榱題數(shù)尺,我得去弗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shù)百人,我得志弗為也。般樂飯酒,驅(qū)聘田獵,后車千乘,我得志弗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

孟子曰:"養(yǎng)成心莫善于寡欲。其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他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曾皙嗜羊棗,而曾子不忍食羊棗。公孫導(dǎo)問曰:"膾灸與羊棗孰美?"孟子曰:"膾炙哉!"公孫丑曰:"然則曾子何食膾炙而不食羊羊棗?"曰:"豺炙所同也,凌晨棗所獨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來?吾黨之士狂簡,進(jìn)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

何思魯之狂士?"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猥乎?狂者進(jìn)取,猥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曰:"如琴張、曾皙、牧皮者,孔之之所謂狂矣。""何以謂之狂也?"曰:"其志然,曰:'古之人,古之'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裾哂植豢傻茫貌恍疾粷嵵慷c之,是猥也,是又其次也。""孔子曰:'過我們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xiāng)原乎!鄉(xiāng)原,德之賊也。'曰"何如斯可謂之鄉(xiāng)原矣?""曰"'何以是也?方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也也,善斯可矣。'閹然媚于世也者,是鄉(xiāng)原也。"萬子曰:"一鄉(xiāng)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德之賊,何哉?"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欲,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任之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孔子曰:"惡似而非者: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鄉(xiāng)原,恐其亂德也。"君子批經(jīng)而已矣。經(jīng)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

孟子曰:"由堯、舜至于湯,五百有馀歲。若禹、皋陶,則見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由湯至于文王,五百有馀歲。若大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由孔子而來,至于今,百有馀歲。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遠(yuǎn)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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