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2歲半的小女孩小囡每次來園上半日課時,身邊都有兩個人。一位是辭了工作一心照顧她的媽媽,另一位是保姆。吃飯時媽媽喂她,保姆就拿手絹幫她擦嘴。小囡來這里后創(chuàng)造了好幾個“第一次”。第一次自己剝香蕉吃(平時都是媽媽剝好了給她);第一次在戶外自己走路(平時都是媽媽抱著);第一次摔跤(以前在父母、保姆保護之下活動,沒有摔跤的機會)……有一次,小囡在幼兒園里不小心跌倒,她父親來找我:“能不能把園里所有的墻角都用海綿包起來?”“可以呀,只是你打算讓小囡一輩子待在幼兒園嗎?園外所有的墻,難道你也要包起來嗎?”我無奈地說。我自己也有一個3歲的兒子,原來以為,愛孩子是父母的天性,不用學習自然就會。但是小囡父母對她的這種愛,讓我非常疑惑:這是孩子成長需要的愛嗎?我們的愛到底帶給孩子什么?
北京 小董(幼兒園親子老師,兒子3歲)
在埃塞俄比亞的森林里,居住著一種社會性很強的動物——樹猴。樹猴生活在叢林中,并在叢林中來回穿梭、覓食和逃離。一次,由于天敵的追捕,部分嬰猴由于求生的能力還未建立起來,無法逃離,從樹上掉落下來。森林的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后,就把它們帶回來飼養(yǎng)。
工作人員盡可能為他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看上去同自然環(huán)境無大差別的“自然”成長環(huán)境,并模仿樹猴媽媽,訓練它們覓食、攀爬、在樹間穿梭等等?雌饋恚麄成長過程同野生樹猴的成長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一直到它們可以獨立生活時,工作人員就將它放回到樹猴群中,讓它們回歸家園。
但不久,這些樹猴一個個陸續(xù)死去,竟然沒有活下來的樹猴。為什么會這樣呢?這引起了科學家的注意。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由于樹猴的成長過程并沒有一個真實的自然環(huán)境,它們長大后再回到自然,已經(jīng)喪失了穿梭于叢林間的能力。我們在其他動物中,也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問題和結果。
2歲半小囡的媽媽是否在愛孩子?實際上我為這個問題本身而難過。因為問題的關鍵在于,千百萬個家長都在不斷重復這樣的問題,而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問題。此刻,“愛”變成了一個眩目的光環(huán),掩飾了所有衍生出的問題。
雖然人與動物有著很大的差別,但有一點是相似的,那就是童年缺失的成長,都會給成年后帶來難以彌補的損害。
對一條狗來說,出生到八個月,它就可以懷孕生育。但人的成長似乎過于漫長,是所有生命中成長期最長的,需要十八年來完成。這十八年中,最重要的是頭三年,其后是后三年。在這六年中,兒童要為今后將形成的復雜的認知能力打好基礎,發(fā)展豐富的情感世界,建立自身以及自身以外的世界之間的聯(lián)系和溝通。并且兒童還需將所有這一切過程統(tǒng)合起來,建構在自我身上。
成長是何其重要啊。人類的頭六年的成長,靠口的品嘗認識世界,靠手的觸摸認識世界,靠耳朵的傾聽學習語言、發(fā)展思想,靠鼻子嗅豐富認知,靠行走了解空間,靠眼睛自由地觀察了解萬物的形狀,發(fā)現(xiàn)世界的不同,靠第一次發(fā)現(xiàn)后的再嘗試建立意志和成就感,靠手的自由使用發(fā)展智能。
而我們的父母卻限制自己孩子的活動,甚至不讓孩子去活動,他們替代兒童完成他們原本需要自己獨立完成的活動,使孩子失去了成長的機會。這一切,都因“愛”的名義而生。
嬰兒出生后,是母愛喚醒了他(她)所有的感覺。這種愛透過母親肌膚的觸摸,母親每日慈愛的眼神,母親呼喚嬰兒溫柔的語調,母親有規(guī)則地照顧幼兒的生活,母親在嬰兒哭泣時的安慰,一點一滴、一分一秒的積累,逐漸使嬰兒對自己充滿了愛,微笑便在嬰兒的臉上綻開,愛啟動了嬰兒的世界并伴隨著嬰兒對世界的認知,這個嬰兒由于母愛而容易把精力投入到對世界的探索上。
但這并不意味著母親可以規(guī)定他(她)如何成長,母愛更不可能表現(xiàn)為替代兒童的自我發(fā)展。兒童認知的發(fā)展是天然的,沒有兒童會放棄對世界的探索,就如同學走路和說話,除非人為的誤導和阻止。
每一個年齡段,兒童都會表現(xiàn)出不同的成長需求,比如小囡要自己吃飯,自己剝香蕉,自己走路,這都是三歲前幼兒成長的一部分。而這一部分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在地球上,只要是人類的嬰兒,從出生起就用眼睛盯著明暗分界線看,他們都是用口來感覺和嘗試;用手到處抓摸;都會把里面的倒出來,外面的塞進去,桌上的扔下去;都會對細小事物感興趣。只要環(huán)境適宜,這些無需成人教導,兒童會吃飯時自會吃飯,會說話時自會說話,只要你讓兒童自由,兒童無一例外都能做到。
而愛,是它之外的。愛使認知變得更加有意義和樂趣;愛使兒童每遇到成長的困難時都能充滿力量,勇敢地成長;愛使兒童感到,成長并不使他感到孤獨,他不需要獨自承擔,有一個已經(jīng)成長過來的人會始終伴隨著他;愛使成人能盡力為兒童提供成長的環(huán)境;愛是兒童正常成長的保證。
這才是真正的愛,愛是關心人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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