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的時候，家境不好，和所有清貧家庭的中婦女一樣，她的母親被窘迫的生活壓得展不開眉頭。家里氣氛雖然平靜，但有些壓抑。
她也如許多平平常常的女孩一樣，上學(xué)，放學(xué)，做家務(wù)，照看弟妹，生活沒有一絲波瀾，她以為自己的一生就是這樣了。雖然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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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的紀(jì)，但是她想，她長大了，也只能過這樣的生活，只不過上學(xué)換成上班，照顧丈夫和孩子。對于前程，她真有些不敢想。
但是生活還是有了小小的改變。班里新來了一位輕的女班主任，非�；顫姟ｊ柎簻嘏娘L(fēng)吹過時，她告訴學(xué)生，在這個春天，有一個節(jié)日叫
“
母親節(jié)
”
。
她望著班主任輕的臉，竟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覺。她聽說過婦女節(jié)、勞動節(jié)、兒童節(jié)，怎么還有母親節(jié)？她一直以為，母親是女人天生該做的事，一點(diǎn)都不值得慶賀和祝福，而且，母親的職業(yè)類似苦役，沒有出頭的日子，想到母親緊皺的眉頭，她更確信了這一點(diǎn)。
但是班主任說，在地球上的另一個國家，每到這一天，都有很多男孩兒女孩兒送花給他們的母親，表達(dá)對母親的愛：
“
愛是一定要說出來的，即使是家人，也要讓他們知道你對他們的親情。
”
聽到這句話，班里靜了有半分鐘的時間，即使他們正是愛表現(xiàn)的齡，但是恐怕沒有人對父母說過一句充滿感激的話，更別談送一朵花了。老師端端正正地在黑板上寫了三個字：
“
康乃馨
”
。這是一種多么優(yōu)雅的花名啊，她悄悄地記在了心里。過后的很長時間，她都在想著這花，康乃馨，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花，竟會作為一種最圣潔的花獻(xiàn)給母親。
這個想法是在一天深夜里冒出來的，她半夜醒來，這個想法就明明亮亮地冒了出來，像一片初生的青草，嬌嬌嫩嫩，又微微酥麻，不停地在她心中溫柔地擦來擦去。她開始睡不著，她奇怪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在他們這個家，即使是一小塊肥皂都要精打細(xì)算地用，怎么可能花錢去買一束花，一束花店里的花呢？天亮的時候，她決定要送一大束康乃馨給母親，燦燦爛爛的一大束，會把春天帶到他們家，讓母親的臉上充滿燦爛的笑。
她開始為這個夢想努力。她不吃早飯，把早點(diǎn)錢省了下來；她也不再買新練習(xí)本了，自己用毛邊紙拼湊了一本；她還利用空余時間織一些小孩兒的毛衣，她的手巧，以前她都把織毛衣的錢交給家里，現(xiàn)在她不交了，而是很小心地用手絹包起來，放在一個隱秘的地方。有一次她偷偷包起來的時候，轉(zhuǎn)過身看見母親在看她，她的臉飛快地紅了，想說什么，終于什么也沒說。母親也沒問，只是背過身，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的心像針刺了一樣難受。
終于攢夠了
20
元錢，路過花店的時候，她大膽地走了進(jìn)去。
“
請問，康乃馨在哪里？
”
連她自己都聽得出自己的聲音小得出奇，她的臉已經(jīng)漲得通紅了。
“
康乃馨就在那邊。
”
老板友善地看著她。原來，這是她認(rèn)識很久的花，她
5
歲之前，是在外婆家長大的，外婆種了很多這樣的花，重重疊疊的花瓣那樣溫順、樸素、美麗，它的名字叫石竹。
“
原來康乃馨就是石竹。
”
她不禁失望地嘆了口氣。老板奇怪地望著她，
“
對，但它是有香味的，叫香石竹
”
。
香石竹？石竹是沒有香味的，她記得外婆每過一周，都要剪下一大把石竹，大把大把深紅粉紅的石竹，映得夏日的黃昏特別
①
璀
càn
。她總是奇怪這種花，花瓣總是重重疊疊的，一點(diǎn)都不像別的花朵那樣單純天真。
“
石竹苦，石竹心思多，石竹護(hù)孩子。
”
外婆慈祥地說。她再找不到外婆家的石竹了，外婆已經(jīng)亡故好多了。她記得，外婆在的時候，母親還輕，臉上也還帶著笑，因?yàn)橥馄艓湍赣H照顧孩子。家事沒有如此重，最主要的，恐怕是在外婆面前，母親還覺得自己是個飽受母愛溫情的孩子。
石竹心思多，石竹護(hù)孩子，所以這種花是獻(xiàn)給母親的花。她買了一大把康乃馨。那一晚，香石竹在她家
②
zhàn
放得無比艷麗，母親的臉上也盛開了消逝已久的笑容。那一晚，她忽然覺得，原來世間還是充滿美麗的，像她苦苦尋覓的康乃馨，原來就是石竹花啊，它一直在她的記憶中，只不過換了一個名字。不過她還是找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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