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思運
我一直認為，兒童的本質(zhì)是詩的，詩的本質(zhì)的兒童的。兒童和詩都是神性的。兒童是泛神論的，在兒童眼里，一切都是有生命的，有靈性的，他會對著我們認為沒有生命的東西說話，會給小凳子穿上四只鞋子……
他清澈的眸子里閃爍著的是神性的光芒。我覺得，一個太善言談的人往往就失去了靈性與神性，孩子的言語不發(fā)達，但上帝賦予它洞穿萬物的神力，它能夠直接與萬物交談，因為我們不能，所以我們往往對孩子的交談感到不能理解。神性與太多的言語是對立的。不會說話的兒童以神性與萬物溝通，而當(dāng)他漸漸長大成人，足以表達他所看到的一切的時候，他的神性就被上帝收回了，與常人無異。所以英國浪漫主義詩人華茲華斯在《彩虹》詩中寫道：“
兒童是成人的父親。”
兒童是引領(lǐng)我們重新找回原初神性的父親。
詩人牛漢進過一個故事。有一天，他在寫東西，他的外孫女突然傷心地大叫：“
爺爺，花滅了！”
這時，牛漢以一個成人的權(quán)威口氣矯正道：“
不對！應(yīng)是‘
花謝了’
！
不是 ‘
花滅了’
！外孫女堅定地抗議道：“
花真的是滅了，花就是燈！”
是嗎？花是燈嗎？幾乎每個成人都會做出否定的回答。但是，外孫女的回答卻“
如五雷轟頂一般”
使牛漢“
驚愣得啞口無言”
。在孩子眼里，燈是有生命的，花是有生命的，兒童的言語所幻化出出來的世界是成人從未想象與經(jīng)歷過的，這一世界不是他們創(chuàng)造出來的，而是直接遇到的，隨處都可以遇到的。在他們的眼里，一切都是有詩意的，他們的世界一下子點燃了我們成人世界的詩意，使我們在麻木的生存中瞬間蘇醒過來。
孩子的世界是詩的世界，美好的世界，對孩子的殘害是對人生之詩的殘害，對美好世界的殘害。當(dāng)孩子們在災(zāi)害來臨的時候，他們對人性、對世界的絕美的憧憬是永恒不滅的。記不清是哪一家刊物上讀到過這么一首詩，是納粹集中營里的一位小女孩寫的：小女孩對揮鍬動土的德士兵說：
劊子手叔叔
請把我埋得淺一點
你埋得太深了
明天我媽媽就找不到我了
讀到這樣的詩句，我的靈魂深處有一種錐心的疼痛，那種感覺決不是用“
震撼”
一詞就能夠概括得了的。我會想象到，任何一個劊子手讀到這首詩都會不寒而栗！這首詩是在控訴，但又決不僅僅止于控訴。它的價值更在于喚醒，喚醒我們的人性，喚醒我們對生命的尊重，對人類的尊重，對美好世界的尊重。那個美好世界不僅僅屬于孩子的烏托邦，它應(yīng)該屬于我們現(xiàn)實中的每個人，屬于全人類，這個美好的世界應(yīng)該包括那個女孩，也包括那個劊子手。
最沉靜也最能打動我的是這么一個小場面，是格非某篇小說里寫到的，十幾以前讀過，現(xiàn)在只記得幾句話，是一個成人與兒童的對話。
你的橋不牢/
它是給鴿子走的
鴿子能飛過河去,
不用橋鴿子也能飛過去/
它是給沒有翅膀的鴿子走的
所有的鴿子都有翅膀/
沒有翅膀的鴿子沒有翅膀
在課堂上我曾拿這幾句話以《童話》為題給學(xué)生當(dāng)詩講過，有一個學(xué)生很感動，說是讀到的最好的詩了。字面意思很簡單，就是成人與孩子的對話，成人的話是對的，孩子的話也是對的。但在本質(zhì)意義上二者卻是極端對立的。成人一再強調(diào)的是實用價值，依據(jù)的是常識與現(xiàn)實的真理原則；孩子強調(diào)的是精神價值，依據(jù)的是人性和形而上學(xué)的神性原則。在巨大的張力中，讓我們強烈地感受到一種神性的執(zhí)著。孩子單純的話語里的豐富意蘊足以令人深思。
美國當(dāng)代人文主義心理學(xué)家馬斯洛提出“
健康的兒童性”
概念，認為成人應(yīng)該具有雙視角，一方面，像成人一樣以成熟的、深刻的、理性的眼光看待生活，揭示社會的底蘊；另一方面，又以兒童的天真的、陌生的、非理性的眼光看待生活，把生活的厚厚塵土擦掉，讓詩性與神性的光輝重新放射出來。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物欲的無限滋生，現(xiàn)實功利的、純粹理性的、實用真理性的生存密密地把人們的詩性與神性封鎖住了。在上帝眼里，成人都是盲人。
迷茫之中如何尋找光明？左眼是詩歌，右眼是兒童。
1
．第五段中說，
“
這個美好世界應(yīng)該包括那個女孩，也包括那個劊子手
”
，這句話有什么深刻含義？（
3
分）
2
．第六段中說，作者把格非小說中的一段對話當(dāng)作詩給學(xué)生講過，作者認為這首詩的意義是什么？（
3
分）
3
．文章結(jié)尾說：
“
迷茫之中如何尋找光明？左眼是詩歌，右眼是兒童。
”
這里的
“
迷茫
”
與
“
光明
”
分別指什么？
“
詩歌
”
和
“
兒童
”
共同點是什么。（
8
分）
（１）迷茫：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２）光明：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３）詩歌和兒童的共同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4
．下列對這篇散文理解錯誤的兩項是（
4
分）
A
．文中多次提到神性，神性在文中的含義是
“
兒童是泛神論的，在兒童眼里，一切都是有生命的，有靈性的
”
，并非唯心主義。
B
．文章內(nèi)容寫兒童的神性和詩性，文章其實是寫給成人看的，是告誡成人不要失落美好的童心。
C
．文章說
“
兒童的本質(zhì)是詩的
”
，主要是指兒童的心靈是單純的。
D
．作者認為兒童的視角是最美好的、最理想的。
E
．文中引用詩人牛漢的故事，意在表明我們需要用孩子的世界點燃成人世界的詩意，
“
使我們在麻木的生存中瞬間蘇醒過來
”
。
參考答案
1
．美好的世界是指尊重生命、尊重人類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弱小的生命應(yīng)得到保護，因殘酷而墮落的靈魂應(yīng)得到拯救。（3
分）
2
．表現(xiàn)了成人世界和兒童世界的對立，即實用價值和精神價值的對立。（3
分）
3
．“
迷茫”
是指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物欲的無限滋生，人們進入一種現(xiàn)實功利的、純粹理性的、實用真理性的生存狀態(tài)。“
光明”
是指人類理性與非理性、實用性與審美性、功利性與超功利性相統(tǒng)一的存在狀態(tài)。詩歌和兒童的共同之處是兩者都以一種詩性的、神性的方式去觀照生活和世界。（8
分）
4
．CD“
兒童的本質(zhì)是詩的”
，是因為兒童以一種審美、超功利的、好奇的眼光觀照世界，C
項說因為“
兒童的心靈是單純的”
，過于簡單。D
與文章結(jié)尾的觀點矛盾。結(jié)尾處作者引用了馬斯洛的觀點，并借用了“
健康的兒童性”
概念，指出成人應(yīng)該具有雙重視角，“
一方面，像成人一樣以成熟的、深刻的、理性的眼光看待生活，揭示社會的底蘊；另一方面，又以兒童的天真的、陌生的非理性的眼光看待生活，把生活的厚厚塵土擦掉，讓詩性與神性的光輝重新放射出來。”
（4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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