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七點,家里的鬧鐘照常響起,在媽媽焦急的催促聲中,床上的男孩不情愿地起身,匆匆吃過早飯出門,背著書包的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車流中。只不過他今天去的不是學校,而是“集訓班”,暑假的每一天,幾乎都是這樣開始的。
對于即將上五年級的小學生劉洋(化名)來說,這個暑假沒有任何值得期待的地方,沒有外出度假,不能痛快地玩耍,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多,基本上都被“占坑班”和培訓學校的集訓占滿了!耙还菜膫集訓,每個大約15天左右,哪個不上都不行,總共交了1萬多元。”劉洋媽媽對記者說,對于北京很多面臨小升初壓力的孩子來說,這種生活是他們這個暑假的常態(tài)!拔液匏兰柫!”劉洋憤憤地表示。
集訓成風
不參加“坑”就白占了
早在7月13日北京市中小學生放假之前,劉洋的暑假生活已經(jīng)注定。“6月底到7月初,占坑班開始四升五的考試,然后按照分數(shù)分班,分班后開始暑假集訓,通知放假前就發(fā)下來了。”劉洋媽媽告訴記者,“占坑班不是早就叫停了嗎?”“當然他們現(xiàn)在不叫占坑班,也不提和中學的關(guān)系,但是從來沒有停過,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劉洋從三年級開始一直在兩個占坑班里上課,“我們這算是占得少的,還有占三四個的呢,這叫有備無患!闭伎影嗥綍r都是周末上課,可是一進入四升五的這個暑假,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家長(微博)通知書里說了,目前小升初的情況越來越嚴峻,為了孩子們能夠適應這種激烈競爭的形勢,學校要進行暑假集訓,請家長們一定配合!薄皟蓚坑班都集訓,加起來一共30個半天,哪都去不成了!眲⒀髬寢尯軣o奈。
雖然通知書的措辭是“請家長配合”,可對于家長們來說,不配合是不行的,“我去問過老師了,不參加行不行,老師說可以啊,但是這個名額就不再為你家孩子保留了!边@句話意味著,不參加暑假集訓,這個“坑”就白占了。這招對家長來說,簡直是百試不爽的“殺手锏”,要知道,一個坑班的名額相當珍貴,坑班一般從三年級開始上,現(xiàn)在還有從一年級就開始上的,這個“坑”的背后是孩子數(shù)百個周末的苦讀和家長掏出的數(shù)萬元的學費。隨著年級越高,坑班名額就越珍貴,它意味著被好中學點招的機會,還有參加好中學小升初測試的資格。
“現(xiàn)在好多人想上沒有名額,學校已經(jīng)2000多人了,實在沒地方了,只要走一個孩子,立刻就有人進來。”老師是“你愛上不上”的架勢,可家長誰又舍得放棄呢。劉洋媽媽很配合地交了錢。兩個坑班的集訓,一共3000多元。“我們兩個班,還勉強能上得過來,那些上三四個坑班的,我聽說有的只能白交錢,留住這個坑,孩子根本沒時間去上!
“交錢占坑”是很多家長無奈中的策略,一個坑班暑假集訓就將近2000元,占的坑越多,負擔越重,但是家長們寧肯花冤枉錢,也舍不得放棄這個“坑”。
夢話說英語
口語集訓如同“集中營”
之所以劉洋的三個奧數(shù)集訓班都要緊張地安排在7月,就是因為8月有20天的英語口語集訓,從6歲開始,劉洋就一直在這家知名的英語培訓機構(gòu)上課,至今已經(jīng)5年!耙驗槊媾R三一口語考級,開學就要考7級了,必須利用暑假集訓抓緊練習!
英語集訓又和奧數(shù)班不同,采用的是全天制,早9點到下午4點,“有點像托管班,中午有老師帶著他們?nèi)コ燥垼有短暫的午休時間!睂τ趧⒀髬寢寔碚f,8月她可以稍微輕松一點,不用中午晚上著急往家趕,帶著孩子四處上課,可對于劉洋來說,卻是相當“乏味”的一段日子!俺顺燥埡驼n間休息,就是說英語,每天不停地說,誰要是說出一個中文字就要挨罰,最后說得腦子都木了!眲⒀蟀堰@個集訓班比做“集中營”,“像是關(guān)監(jiān)獄,一點自由都沒有。”而且,孩子回家之后也不能閑著,老師布置了很多課外讀物,幾乎每天一本英語小書,看完后第二天要課堂上討論這本書的內(nèi)容,這家機構(gòu)對四年級孩子的要求是要能熟練閱讀英文小說。
“集中營式訓練”,高強度的口語和閱讀,正是這家機構(gòu)的【暑假集訓特色,“正好利用暑假的機會,為孩子人為制造一個英語口語環(huán)境,鍛煉他們的英語思維,這個比平時一周上兩次課效果要好很多!迸嘤枡C構(gòu)的老師這樣解釋。“我兒子昨天夜里說夢話,居然說的是英語!”劉洋媽媽告訴記者這事的時候,語氣帶著些欣喜,言外之意大概是這個集訓沒白上,5000多元的學費看到了成果。
除了奧數(shù)就是英語,這是很多孩子暑假集訓的“主旋律”,對于四五年級的小學生,目的很明確,就是應對小升初,到了這個時候,暑假再學些“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已經(jīng)算是孩子很奢侈的享受了!坝⒄Z和奧數(shù),兩個都要抓,一個都不能放!眲⒀髬寢尳o記者介紹她“取經(jīng)”的成果,“現(xiàn)在好的中學,要么看奧數(shù)成績,要么看英語成績,孩子總要有一樣突出的才行,而且這個‘突出’那不是一般的好,奧數(shù)起碼要拿到全市比賽的一二等獎,英語前幾年三一口語7級的證書就可以敲開重點中學的大門,現(xiàn)在聽說9級證書都不太管用了,孩子已經(jīng)快五年級了,暑假不好好利用怎么行?”
“坑”外惡補
晚上的時間也被占用
對于劉洋來說,這兩個坑班集訓已經(jīng)夠受的了,基本是上午上課,下午寫學校和集訓的作業(yè),“為什么孩子一共有四個集訓呢?”記者有些不解,“這個也是實在沒辦法,現(xiàn)在坑班競爭非常激烈,考試特別難,為了提高孩子在坑班里的考試成績,讓孩子小升初更有優(yōu)勢,只能在外面的培訓學校惡補。”
劉洋的第三個集訓是在“學而思”上的。在坑班占坑,在學而思補奧數(shù),這是很多家長的策略,暑假也不能幸免。據(jù)劉洋媽媽介紹,坑班暑假集訓進入五年級課程之后,換成中學老師授課,一次三小時,講的內(nèi)容又多又快,而且一次課換一個老師,老師上完課夾著包就走人,孩子聽不懂也沒人可問,“我們提過意見,可是學校的管理人員說,進入五年級實行的就是淘汰機制,好的留下,差的走人,跟不上就自己找地方去補課!痹谧罱囊淮坞S堂測驗中,劉洋只得了20分,班上的大多數(shù)孩子都是這個成績,“如果這樣下去,遲早要被淘汰,這個坑也就沒意義了!眲⒀髬寢屜騽e的家長“取經(jīng)”,最終“隨大流”報了暑假集訓班。
“每期集訓15天,每天3小時,在暑假里分成三個時段,家長可以隨意挑選孩子有空的時段,上課時間又分為上午、下午和晚上,也可以隨意挑選!边@簡直就像是為孩子們“坑”外補課量身定做的,插個空就能上!鞍滋旎緵]有時間了,我們只能選擇晚上,15天的課2700元,只要孩子奧數(shù)成績有提高,花這個錢也值了。”
這三個集訓班上著,無論是家長還是孩子,都覺得比平時上學辛苦得多。“一大早起來,吃完早飯,就要開車送孩子去坑班,11點半接他回家,在外面隨便吃點快餐,我就要趕回去上班,5點鐘下班急著往家趕,吃完晚飯送他去學而思上課,9點多鐘才能回家,一天下來,就像打仗似的!眲⒀髬寢尳锌嗖坏,劉洋用一句話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還不如不放假呢!”然而,進入8月,等待他的還有第四個集訓。
假期恐懼癥
誰來拯救孩子的暑假
對于很多70后和80后來說,暑假是童年快樂的記憶之一,可是00后的孩子們卻正在失去這樣的體驗,“我不想放暑假,比上學還累,還沒勁。”劉洋無精打采地說,他給記者拿出一張“陽光體育鍛煉表”,是學校的暑假作業(yè)之一,“老師要求我們每天必須有一個小時的戶外鍛煉時間,現(xiàn)在根本做不到,經(jīng)常一整天都沒空下樓玩,小伙伴們也都去上課了,沒有人可以一起玩!睂τ谶@項作業(yè),劉洋媽媽選擇“作假”,違心地每天打上了鉤。
在北京,像劉洋這樣掙扎在各科集訓中的孩子還有多少?是誰偷走了他們的暑假?早在9年前,著名教育學者孫云曉(微博)就開始關(guān)注并呼吁:“學生為什么要有假期?目前的教育方式對學生造成了傷害,放假就是要讓學生休息,發(fā)展學生的興趣、愛好,而不能讓它變成第三學期!倍嗄赀^去,這種情形卻是愈演愈烈,很多孩子甚至出現(xiàn)了“假期恐懼癥”。
“作為家長,也沒有辦法,雖然心疼孩子,但是無力對抗整個社會風氣!眲⒀髬寢尡硎緹o奈,“大家都在補,應試的標桿在不斷提高,甚至已經(jīng)到了變態(tài)的程度!
對于家長們的這種說法,孫云曉表示:“所謂應試教育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來,逼孩子去瘋狂的競爭,但實際上,父母不是無可奈何的,是可以有選擇的,我們不能因為教育有問題就放棄自己的責任。依我個人體驗,是不是把孩子的假期變?yōu)榈谌龑W期,與父母也有很大的關(guān)系,我的孩子利用暑假18歲以前走過了全國13個省,還在日本過了兩個暑假的民宿活動,結(jié)果她也考上了復旦大學(微博),現(xiàn)在在一家著名的媒體當記者,因為她的獨立能力很強!
在如此惡化的教育環(huán)境之下,做獨善其身的家長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強大的內(nèi)心和格外的勇氣與堅持。把暑假還給孩子,你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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