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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孔乙己原文

編輯: 路逍遙 關鍵詞: 高中記敘文閱讀 來源: 逍遙右腦記憶

  小編寄語:孔乙己是魯迅的代表作之一,也是該作品中的主人公。文章發(fā)表于1919年4月《新青年》第六卷第四號,后編入《吶喊》,是魯迅在五四前夕繼《狂人日記》之后第2篇白話小說。下面是小編整理的孔乙己原文,供大家參考。

  魯鎮(zhèn)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當街一個曲尺形的大柜臺,柜里面預備著熱水,可以隨時溫酒。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銅錢,買一碗酒,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現(xiàn)在每碗要漲到十文,靠柜外站著,熱熱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買一碟鹽煮筍,或者茴香豆,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十幾文,那就能買一樣葷菜,但這些顧客,多是短衣幫,大抵沒有這樣闊綽。只有穿長衫的,才踱進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從十二歲起,便在鎮(zhèn)口的咸亨酒店里當伙計,掌柜說,我樣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長衫主顧,就在外面做點事罷。外面的短衣主顧,雖然容易說話,但嘮嘮叨叨纏夾不清的也很不少。他們往往要親眼看著黃酒從壇子里舀出,看過壺子底里有水沒有,又親看將壺子放在熱水里,然后放心:在這嚴重監(jiān)督下,羼(chan )水也很為難。所以過了幾天,掌柜又說我干不了這事。幸虧薦頭的情面大,辭退不得,便改為專管溫酒的一種無聊職務了。
  我從此便整天的站在柜臺里,專管我的職務。雖然沒有什么失職,但總覺得有些單調,有些無聊。掌柜是一副兇臉孔,主顧也沒有好聲氣,教人活潑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幾聲,所以至今還記得。

  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雖然是長衫,可是又臟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他對人說話,總是滿口之乎者也,叫人半懂不懂的。因為他姓孔,別人便從描紅紙上的上大人孔乙己這半懂不懂的話里,替他取下一個綽號,叫作孔乙己?滓壹阂坏降辏泻染频娜吮愣伎粗,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他不回答,對柜里說,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錢。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東西了!孔乙己睜大眼睛說,你怎么這樣憑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偷了何家的書,吊著打?滓壹罕銤q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么?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君子固窮,什么者乎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聽人家背地里談論,孔乙己原來也讀過書,但終于沒有進學,又不會營生;于是愈過愈窮,弄到將要討飯了。幸而寫得一筆好字,便替人家鈔鈔書,換一碗飯吃?上钟幸粯訅钠,便是好喝懶做。坐不到幾天,便連人和書籍紙張筆硯,一齊失蹤。如是幾次,叫他抄書的人也沒有了?滓壹簺]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竊的事。但他在我們店里,品行卻比別人都好,就是從不拖欠;雖然間或沒有現(xiàn)錢,暫時記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還清,從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喝過半碗酒,漲紅的臉色漸漸復了原,旁人便又問道,孔乙己,你當真認識字么?孔乙己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連半個秀才也撈不到呢?孔乙己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里說些話;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類,一些不懂了。在這時候,眾人也都哄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這些時候,我可以附和著笑,掌柜是決不責備的。而且掌柜見了孔乙己,也每每這樣問他,引人發(fā)笑?滓壹鹤约褐啦荒芎退麄冋勌欤阒缓孟蚝⒆诱f話。有一回對我說道,你讀過書么?我略略點一點頭。他說,讀過書,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樣寫的?我想,討飯一樣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孔乙己等了許久,很懇切的說道,不能寫罷?我教給你,記著!這些字應該記著。將來做掌柜的時候,寫賬要用。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級還很遠呢,而且我們掌柜也從不將茴香豆上賬;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他道,誰要你教,不是草頭底下一個來回的回字么?孔乙己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柜臺,點頭說,對呀對呀!茴字有四樣寫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滓壹簞傆弥讣渍毫司,想在柜上寫字,見我毫不熱心,便又嘆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多乎哉?不多也。有幾回,鄰居孩子聽得笑聲,也趕熱鬧,圍住了孔乙己。他便給他們茴香豆吃,一人一顆。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著碟子。孔乙己著了慌,伸開五指將碟子罩住,彎腰下去說道,不多了,我已經(jīng)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搖頭說,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這一群孩子都在笑聲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這樣的使人快活,可是沒有他,別人也便這么過。

  有一天,大約是中秋前的兩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結賬,取下粉板,忽然說,孔乙己長久沒有來了。還欠十九個錢呢!我才也覺得他的確長久沒有來了。一個喝酒的人說道,他怎么會來?他打折(she)了腿了。掌柜說,哦!他總仍舊是偷。這一回,是自己發(fā)昏,竟偷到丁舉人家里去了。他家的東西,偷得的嗎?后來怎么樣?怎么樣?先寫服辯,后來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來呢?后來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樣呢?怎樣?誰曉得?許是死了。掌柜也不再問,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賬。

  中秋過后,秋風是一天涼比一天,看看將近初冬;我整天的靠著火,也須穿上棉襖了。一天的下半天,沒有一個顧客,我正合了眼坐著。忽然間聽得一個聲音,溫一碗酒。這聲音雖然極低,卻很耳熟。看時又全沒有人。站起來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臺下對了門檻坐著。他臉上黑而且瘦,已經(jīng)不成樣子;穿一件破夾襖,盤著兩腿,下面墊一個蒲包,用草繩在肩上掛住;見了我,又說道,溫一碗酒。掌柜也伸出頭去,一面說,孔乙己么?你還欠十九個錢呢!孔乙己很頹唐的仰面答道,這下回還清罷。這一回是現(xiàn)錢,酒要好。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樣,笑著對他說,孔乙己,你又偷了東西了!但他這回卻不十分分辯,單說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會打斷腿?孔乙己低聲說道,跌斷,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懇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時已經(jīng)聚集了幾個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溫了酒,端出去,放在門檻上。他從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錢,放在我手里,見他滿手是泥,原來他便用這手走來的。不一會,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說笑聲中,坐著用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長久沒有看見孔乙己。到了年關,掌柜取下粉板說,孔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說孔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到中秋可是沒有說,再到年關也沒有看見他。
  我到現(xiàn)在終于沒有見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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