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寵臣
(仿別爾西[1]諷刺詩《致魯別利》)
[俄國]雷列耶夫
卑鄙而又陰險，你這目空一切的寵臣，
你，君主狡猾的獻媚者和忘恩負義的友人，
你是自己祖國瘋狂的暴主，
你這仰仗鉆營而躍居高位的惡棍!
你竟敢?guī)еp蔑的神情望著我，
你那兇惡的目光對我閃著強烈的憤恨!
下流東西，對你的垂青我并不稀罕;
你嘴里的辱罵，是值得贊美的花冠!
我笑我自己竟然遭到你的凌辱!
難道被你藐視就會有失尊嚴：
如果我?guī)еp蔑的神情望著你，
并以不接受你的藐視而自豪呢?
你這瞬息光榮的鐃紱聲又算得了什么?
你這驚人的權(quán)力和皇皇高位又如何呢?
你與其在同胞們仿佛感到恥辱似的嚴峻目光下，
懷著卑劣的貪欲和下賤的靈魂被他們押上自己的法庭，
還不如無聲無息地躲藏起來，避不見人!
如果在我的心中沒有率真的忘我精神，
那么我的高位和榮耀對我又有何用?
不是高位，不是家世，只有高尚的品德才會令人敬重;
謝揚[2]啊!君主自身如無品德，便遭人鄙薄議論;
在我看來，代表齊采隆的不是他的執(zhí)政官,經(jīng)典話語，
他是因為拯救了羅馬才會受到尊敬……
啊，男子漢，當之無愧的大丈夫!為什么你就不能再世重生，
使你的同胞免遭厄運?
暴君啊，快發(fā)抖吧!他就要誕生!
不是卡西[4],就是勃魯特[5],或者是君主的敵手卡頓[6]!
啊，我是多么渴望用自己的豎琴來歌頌
那個把我的祖國從你手中拯救出來的人!
你懷著偽善的心情思索著，也許是
要避開由于共同的塬因投來的惡毒眼睛……
你不知道你自己可怕的地位，
你一直執(zhí)迷不悟，惑眩于不幸的名利中。
不管你如何裝假，不管你怎樣�；�，
你都隱瞞不住你心靈兇惡的本性：
你的所作所為就把你揭示給人民;
他們會認識到，是你限制了他們的自由，
是你以苛捐雜稅搞得他們赤貧如洗，
是你使鄉(xiāng)村失去了昔日美好的光景……
那么你就發(fā)抖吧，啊，你高傲的寵臣!
那被暴政激怒了的人民會有多么的兇狠!
但如果兇惡的命運愛上了兇惡的人，
保護你免遭那正義的報復，
你還是發(fā)抖吧，暴君!由于你的暴虐和奸詐，
后世子孫也要宣判你的罪行!
(魏荒弩譯)
【注釋】
[1]公元前1世紀古羅馬諷刺詩人。
[2]羅馬皇帝蒂別里的近衛(wèi)隊長。
[3]公元前1世紀古羅馬執(zhí)政官、作家、演說家。
[4]公元前1世紀古羅馬政治家，密謀共和、反對獨裁的領(lǐng)袖之一。
[5]公元前1世紀古羅馬政治家，密謀共和、反對獨裁的領(lǐng)袖之一。
[6]公元前1世紀古羅馬政治家，貴族共和政體的擁護者。
【賞析】
1825年12月14日，一群出身貴族而思想激進的俄羅斯青年軍官，為了推翻沙皇專制政體，利用新沙皇宣誓就職之機，在彼得堡參政院廣場舉行起義，后世稱這次起義為十二月黨人起義。起義失敗后，五位領(lǐng)袖被處絞刑，一百二十一位參與者被流放到西伯利亞服苦役。這些十二月黨人，不僅出身名門貴族，而且很多是才華橫溢的詩人、作家，本詩作者、被處絞刑的五位領(lǐng)袖之一的雷列耶夫便是一位杰出詩人。
這首《致寵臣》雖說標明為仿古羅馬諷刺詩人別爾西之作，實際上反諷的意味并不濃厚，更多的是率直的聲討與激情的抨擊。詩人雖然沒有直唿其名，只是影射了當時沙皇的親信阿拉克切耶夫，但詩句所表達的意見并不隱晦，如直唿對方為“目空一切的寵臣”、“自己祖國瘋狂的暴主”。此詩突出的是當時浪漫主義者的政治激情和社會理想，其內(nèi)涵可分叁個方面：前一部分主要表達了對權(quán)貴的蔑視，和詩人所堅守的不能屈從于權(quán)力與高位的尊嚴。詩作形象地概括了這一權(quán)貴的要點：卑鄙而又陰險，目空一切，而且是狡猾的獻媚者、忘恩負義者，是仰仗鉆營而躍居高位的惡棍，更是瘋狂的暴主。這是詩歌對之聲討的出發(fā)點。作者對權(quán)貴的輕蔑顯而易見，詩句以反諷的方式表達了這一點：“你嘴里的辱罵，是值得贊美的花冠!”
詩作的中間部分提出了作者心目中社會拯救者的理想形象，他依賴的“不是高位，不是家世，只有高尚的品德才會令人敬重”，這里高尚品德的具體含義是對國家的拯救，是那個把“我”的祖國從寵臣手中拯救出來的人。值得注意的是詩人所列舉的榜樣都是古羅馬信奉共和政體的政治家，這暗示了作者的政治立場和民主主義的社會價值觀。
此詩的后一部分集中于對權(quán)貴罪惡的揭露，同時?含了作者的社會理想以及對人民革命的期待。詩人揭露出寵臣的偽善心理及可怕的地位，指出其要害是執(zhí)迷不悟和�；笥诓恍业拿校渥飷菏窍拗屏巳嗣竦淖杂�，及以苛捐雜稅使他們赤貧如洗，使鄉(xiāng)村失去了昔日美好的光景等等。作者相信，把這樣的暴主的所作所為揭示給人民，“那被暴政激怒了的人民會有多么的兇狠”，這里預示著“正義的報復”的發(fā)生。
可以看出，《致寵臣》一詩以激情的表白開始，逐步轉(zhuǎn)向愛國與民主主義的理念表述，思想在詩句的推進中逐漸明晰。不畏權(quán)力與暴行，是詩人出于人格、也是出于社會理想價值的表白。詩的結(jié)尾仿佛有著對險惡現(xiàn)實的預感。詩人不是盲目的樂觀者，對于反抗暴主與權(quán)力他有最壞的思想準備：“如果兇惡的命運愛上了兇惡的人，/保護你免遭那正義的報復”，但他同時也堅信：“后世子孫也要宣判你的罪行!”(南野)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yy-art.cn/shiju/14936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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