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楚國白公之亂（哀公十六年）原文及翻譯 左丘明
左傳?楚國白公之亂（哀公十六年）原文
楚太子建之遇讒也，自城父奔宋；又辟華氏之亂于鄭。鄭人甚善也。又適 晉，與晉人謀襲鄭，乃求復(fù)焉。鄭人復(fù)之如初。晉人使諜于子木，請行而期焉。 子木暴虐于其私邑，邑人訴之。鄭人省之，得晉諜焉，遂殺子木。
其子曰勝，在吳。子西欲召之，葉公曰：“吾聞勝也信而勇，不為不利。舍諸 邊竟，使衛(wèi)藩焉�！比~公曰：“周仁之謂信，率義之謂勇。吾聞勝也好 復(fù)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復(fù)言，非信也 ；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從，召之，使處吳竟，為白公。
請伐鄭，子西曰：“楚未節(jié)也。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請，許之。未起師，晉人伐鄭。楚救之，與之盟。勝怒，曰：“鄭人在此，仇不遠(yuǎn)矣�！�
勝自歷劍，子期之子平見之，曰：“王孫何自歷也？”曰：“勝以直聞，不告女，庸為直乎？將以殺爾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勝如卵，余翼而長之。楚國，第我死，令尹、司馬，非勝而誰？”勝聞之，曰：“令尹之狂也！得死，乃非我�！弊游鞑汇�。
勝謂石豈曰：“王與二卿士，皆五百人當(dāng)之。則可矣�！必M曰：“不可 得也�！痹唬骸笆心嫌行芤肆耪�，若得之，可以當(dāng)五百人矣！”乃從白公而見之。與之言，說。告之故，辭。承之以劍，不動勝曰：“不為利讒，不為威惕，不泄人言以求媚者�！比ブ�
吳人伐慎，白公敗之。請以戰(zhàn)備獻(xiàn)，許之，遂作亂。秋七月，殺子西、子期于朝，而劫惠王。子西以袂掩面而死。子期曰：“昔者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終�！本裨フ乱詺⑷硕笏馈ＪM曰：“焚庫、弒王。不然，不濟(jì)�！卑坠唬骸安豢伞s王不祥，焚庫無聚，將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國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得祥，且有聚矣�！焙位�？”弗之。
葉公在祭，方城之外皆曰：“可以入矣�！� 子高曰：“吾聞之，以險(xiǎn)徼幸者，其求無饜，偏重必離�！甭勂錃R?也，而后入。
白公欲以子閭為王,子閭不可，遂劫以兵。子閭曰：“王孫若安靖楚國，匡正王室，不顧楚國，有死不能�！彼鞖⒅酝跞绺吒�。石乞尹門。圉公陽穴宮，負(fù)王以如昭夫人之宮。
葉公亦至，及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賊之矢若傷君，是絕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進(jìn)。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國人望君，如望歲焉，日日以幾。若見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又奮心，猶將旌君以徇于國，而又掩面以絕民望，不亦甚 乎！”乃免胄而進(jìn)。遇針尹固帥其屬將于白公。子高曰：“微二子者，楚不國矣。棄德從賊，其可保乎？”乃從葉公。使于國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二縊，其徒微之。生拘石乞二問白公之死焉。對曰：“余知其死所，而長者時(shí)余勿言。”曰：“不言，將烹！”乞曰：“此事克則為卿，不克則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王孫燕奔?黃氏。
沈諸梁兼二事。國寧，乃時(shí)寧為令尹，使寬為司馬，而老于葉。
左傳?楚國白公之亂（哀公十六年）翻譯
楚國太子建遭到誣陷時(shí)，從城父逃到了宋國，又去鄭國躲避宋國華氏之亂。鄭國人待他很好。后來他又去了晉國，與晉國人謀劃襲擊鄭國，為此他請求回鄭國去。鄭國人讓他回來，仍像當(dāng)初一樣待他。晉國人派間諜去了太子建那里，間諜請求回國時(shí)與他約定了襲擊鄭國的日期。太子建在他的封邑里很暴虐，封邑的人告發(fā)了他。鄭國人來查問，抓住了晉國間諜，于是就殺了太子建。
太子建的兒子名叫勝，住在吳國。子西想召他回國，葉公說：“我聽說勝這個(gè)人狡詐而又好作亂，叫他回來恐怕有害吧？”子西說：“我聽說勝這個(gè)人誠信而勇敢，不做對別人不利的事。把他安排到邊境上去，讓他保衛(wèi)邊疆。”葉公說：“符合仁義叫做誠信，遵循道義叫做勇敢。我聽說勝這個(gè)人喜歡諾言，并且尋求不怕死的兵士，大概事有野心吧？實(shí)踐諾言并不是誠信；期望去死并不是勇敢。您一定回后悔的！”子西不聽，吧勝召了回來，熱鬧感他住在*近吳國邊境的地方，稱為白公。
勝請求討伐鄭國，子西說：“楚國的政事還沒有走上正軌。如果不是這樣，我不會忘記這事�！边^了些日子，勝又請求伐鄭，子西同意了。還沒有出兵，晉國人就去攻打鄭國。楚國去換救鄭國，并和鄭國結(jié)盟。勝大怒，說：“鄭人救在這里，仇人離我不遠(yuǎn)了�！�
勝親自在磨劍，子朝的兒子平看見了，說：“王孫為什么親自磨劍？”勝說：“我勝以爽直而聞名，不告訴你，不告訴你怎么能算得上事爽直呢？我要用這劍來殺你父親。”平吧這話告訴了子西。子西說：“勝像蛋一樣，我用翼護(hù)著他長大。在楚國，如果我死了，任令尹、司馬的人，不是勝還會事誰呢？”勝聽到了子西的話，說：“令尹太狂妄了！他要得到好死我就不是我�！弊游魅詻]有察覺。
勝對石乞說：“楚王和兩個(gè)卿士，用五百人 對付，就可以了�！笔蛘f：“這五百人是找不到的�！庇终f：“市場南面有個(gè)叫熊宜僚的人，如果得到他，可以抵的上五百人！“勝跟著石乞去見熊宜僚，同他談的很高興。勝吧來意告訴熊宜僚，熊宜僚拒絕了。勝把劍放到他的脖子上，他一動不動。勝說：“這人不為利祿所動，不為威脅而懼怕，不以泄露別人的話去討好別人。”說完就離開了。
吳國人攻打楚國慎邑勝把吳國人打敗了。他請求把武器裝備送到郢都獻(xiàn)納，楚王同意了，于是勝趁機(jī)叛亂，秋天七月，勝在朝廷上殺了子西和子朝，并劫持了楚惠王。子西用衣袖遮著臉?biāo)廊�。子朝說：“從前我憑勇力事奉國君，不能有始無終�！彼纹鹨豢谜翗�，用他殺死敵人后死去。石乞說：“燒毀倉庫，殺掉惠王。不這樣就不能成功�！眲僬f：“不行。殺掉惠王不吉利，燒毀倉庫沒有了物資，拿什么來防守呢？”勝沒有聽從。
葉公住在蔡地 ，方城以外的人都說；“可以進(jìn)兵國都了�！比~公說：“我聽說，*冒險(xiǎn)而僥幸成功的人，他的貪求不會滿足，做事不公平必定會使百姓離心�！甭犝f勝殺了齊國的管?的消息，葉公才進(jìn)入郢都。
勝想把子閭立為楚王，子閭不答應(yīng)，勝就用武力威逼他。子閭說：“王孫如果能安定楚國，扶正王室然后庇護(hù)百姓，這就使我的愿望，怎么敢不服從呢？如果只顧私利而使王室傾覆，不顧楚國，那么我 寧死也不服從�！庇谑莿贇⑺懒碎�，帶著惠王去了高府。石乞看守大門。圉公陽在宮墻上挖了一個(gè)洞，背著惠王到了昭夫人宮中。
葉公也到了，走到北門，有人遇上他，說：“您為什么不戴頭盔上頭盔？國人都盼望著您，就像盼望慈父慈母一樣。如果叛賊的箭傷了您，就不怕百姓絕望了，為什么不戴上頭盔呢？”于是葉公戴上頭盔前行。他又碰上一個(gè)人，說：“您為什么戴了頭盔？國人盼望您就像盼望一年的收成，天天都盼望您來。如能見到您的面容，就會安心了。百姓知道還有生的希望，就會有奮戰(zhàn)的決心，還要宣揚(yáng)您的功績，并通告全城，但您卻把臉遮上讓百姓絕望，不是太過分了嗎？于是葉公脫掉了頭盔往前走。他遇上針尹固率領(lǐng)著部下，準(zhǔn)備去幫助勝。葉公說：“如果沒有子西和子朝二位，楚國就不成其為國家了。背棄有德行的人去跟隨叛賊，難道可以保身嗎？”針尹固便跟隨了葉公。葉公派他和都城的人去攻打勝，勝逃到了山上吊死了，他的部下把尸體藏了起來，葉公活捉了石乞，向他追問勝的尸體的下落。石乞回答說：“我知道藏他的尸體地方，但勝叫我別說出來�！比~公說：“不說就煮了你！”石乞說：“這種事成功了就做卿，不成功就被煮，這本來是應(yīng)有的結(jié)果，有什么關(guān)系？”于是葉公就煮了石乞。王孫燕逃到了?黃氏。
葉公兼任令尹和司馬兩個(gè)職務(wù)。國家安寧之后，他就讓寧當(dāng)令尹，讓寬當(dāng)司馬，自己便在葉邑養(yǎng)老。
左傳?楚國白公之亂（哀公十六年）賞析
我們在這里目睹了一場宮廷叛亂從開始到平息的全過程，多少葉了解了一些王公貴族們紛爭和彼此殘殺的內(nèi)幕。白公勝的叛亂原因很簡單，不過是由于復(fù)仇的要求未被答應(yīng)，于是便鬧得國無安寧，自己最后也是上掉自殺了。
誰得到了好處？誰葉沒有得到好處。有道是，神仙打仗，百姓遭殃，神仙們自己葉同樣遭殃。稍有不滿，便隨心所欲地大動干戈殺得血肉橫飛。
誰代表著正義、道義？恐怕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看，誰葉不代表一個(gè)人擁有道義仁德，野心家、陰謀家同樣可以具有這樣德特點(diǎn)。這話算說到了點(diǎn)子上。比如石乞，寧死不說出主子的尸首下落，算得上是誠信和勇敢了吧？二他正是這場叛亂德罪魁禍?zhǔn)字�。白公勝也夠得上直率坦誠，敢于公開張揚(yáng)他得企圖，他卻是叛亂得始作得俑者。
這確實(shí)讓我們好好得反思忠孝、仁義、誠信、勇敢、無畏一類經(jīng)常受人稱贊得品德。從白公勝得叛亂看，這些品德本身應(yīng)當(dāng)是中性的，并不表明一個(gè)人是好是壞，是天使還是惡魔。具備這些品德是一回事，用他們來做 什么又是一回事。大致上說，具備當(dāng)然比不具備要好；但是具備這些品質(zhì)，可以成為好人，做好事；也可以成為壞人，做壞事。好人為了追求理想，堅(jiān)持道義，做人表率，未百姓謀利益，言出必行，心懷寬廣，勇于獻(xiàn)身，慷慨撲死，用誠信、勇敢來成就自己的事業(yè)和理想。壞人為了達(dá)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謀一己私利，也會履行諾言，不怕去死，甚至也會慷慨從容地死。
當(dāng)然，這是從理論上說。在現(xiàn)實(shí)當(dāng)中，壞人中地絕大多數(shù)是不講誠信，也不勇敢的。他們往往躲在陰暗的角落里，見不得天日，行動起來反復(fù)無常，翻云覆雨，*詐欺騙，詭計(jì)多端。為了保存自己，他們可以出賣朋友、同伙，甚至是自己的親人。遇上危險(xiǎn)、災(zāi)禍、生死關(guān)頭，他們比兔子跑的還快，不到萬不得已，他們絕不會挺而走險(xiǎn)。見到有利可圖，他們會削尖了腦袋往里鉆，會不顧一切手段，也會自相殘殺。這樣的寡廉鮮恥、喪盡天良之徒，自古以來就不少，尤其是在官場、商場這類名利場中，時(shí)常可以看見他們的身影，有時(shí)是偷偷摸摸的，有時(shí)是大張旗鼓的，有時(shí)加以包裝，說人話，做鬼事，或者裝出老實(shí)誠懇的樣子，內(nèi)心卻比誰都狠毒。
不過，從宮廷之爭的角度看，像石乞這樣的人大概是可以讓人佩服幾分的。他在做出選擇之前，一定經(jīng)過深思熟慮，把各種可能性和結(jié)果都想到了。一旦做出選擇，就堅(jiān)定不移地去做，對主子，忠心耿耿，鞍前馬后，敢于充當(dāng)馬前卒，并且能臨危不懼，視死如歸，寧可被煮，也不改初衷。他們地目的不國是想做一個(gè)卿。這說起來似乎有點(diǎn)不好聽。不光彩，不正當(dāng)。認(rèn)真地想，憑世襲得來得管位就正當(dāng)、就光彩、就神圣不可侵犯嗎？在官場中廝混得人，誰不想當(dāng)管，誰不想管當(dāng)?shù)迷酱笤胶�？否則他就不會呆在官場中了。以一個(gè)低微的百姓而在官場中平步青云，或一夜暴發(fā)的人，歷來也不少，比如明太祖朱元璋，當(dāng)初是個(gè)連飯都吃不起的窮光蛋兒，后來竟成了“天子”，這是他媽當(dāng)初生他時(shí)無論如何夢想不到的。成為天子之后，誰又能把他怎樣，不也是偉大光輝起來了嗎？，誰還敢說他半個(gè)不是？唯一的區(qū)別在于，他成功了，歷史就要有他來左右；而石乞一類的人失敗了，似乎就要口誅筆伐，當(dāng)作敗類。這不是明顯不公平嗎？
葉公這樣的人，也很難說他有多高尚，他是勝者，成功者，自然可以心平氣和。甚至氣壯如牛地說話。他處死石乞地手段，處死前所說的話，倒是有些不寒而粟，哪里還會想到他有什么仁德。用什么辦法處死敵手不行呢，比如用刀，用劍，乃至絞刑，卻要用沸水來煮。他那短短幾個(gè)字的問話，足見此君是個(gè)鐵石心腸的人。再說，他不也是在主子面前奔忙，鞍前馬后，竭盡了全力嗎？
所以，我們從局外人(實(shí)際上也永遠(yuǎn)是局外人)的角度，來觀看宮廷中的權(quán)力和利益之爭，如同看戲，拉開了同那些神仙們的距離，出乎其外，說不上喜歡誰，不喜歡誰，也沒有君權(quán)神圣一類觀念的束縛，只是胡言亂語而已。
多少年了，宮廷、官場的爭斗，何曾中斷過。是非恩怨，到隨時(shí)間推移而順?biāo)畺|流。它其實(shí)是一本巨大的糊涂帳，誰敢說自己是法官，夸口自己的評斷是絕對真理、絕對權(quán)威的結(jié)論？
一切都去了，休說矣。
左丘明《左傳》左傳簡介 左傳全文 左傳譯文及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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