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代:宋代
作者:吳文英
原文:
三千年事殘鴉外,無言倦憑秋樹。逝水移川,高陵變谷,那識當(dāng)時神禹。幽云怪雨。翠萍濕空梁,夜深飛去。雁起青天,數(shù)行書似舊藏處。寂寥西窗久坐,故人?會遇,同翦燈語。積蘚殘碑,零圭斷璧,重拂人間塵土。霜紅罷舞。漫山色青青,霧朝煙暮。岸鎖春船,畫旗喧賽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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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作者:佚名
與同人相比,吳文英的詞被認(rèn)為是“晦澀難懂”。其原因有二:其一于敘寫方面往往將時間與空間交錯雜揉,其二于修辭方面往往但憑一己直覺加之喜歡用生僻典故,遂使一般讀者驟讀之下不能體會其意旨之所在。但若仔細(xì)加以研讀,尋得入門之途徑,便可發(fā)現(xiàn)吳詞在“雕繢滿眼”、“晦澀”“堆砌”的外表下,確有一片“靈氣行乎其間”,而且“立意”之“高”,“取徑”之“遠(yuǎn)”,也是確有一份“奇思壯采”。
馮深居,名去非,南宋理宗寶?年間曾為宗學(xué)諭,因?yàn)榕c當(dāng)時的權(quán)臣丁大全交惡被免官。與吳文英交往頗深。因此,這首詞中頗有言外之深意存焉,這由馮氏之為人及其與吳文英之交誼可以推知禹陵則為夏禹之陵,在浙江紹興縣東南之會稽山。在吳文英家鄉(xiāng)附近。所以吳氏對禹陵之古跡名勝懷有一種感情也是可以想見的。何況夏禹王是一位憂民治水、功績卓著的先王。而南宋的理宗時期則任用權(quán)佞,國事維艱,感今懷古,吳文英在與馮深居同登禹陵之際,自當(dāng)有無限滄桑感喟。所以一開端便以“三千年事殘鴉外”七個字,把讀者引進(jìn)蒼茫古遠(yuǎn)的意界。所謂“三千年”者,蓋自夏禹之世至南宋理宗之世。固已實(shí)有三千數(shù)百年之久。又“三”字與“千”之字之?dāng)?shù)目,在直感上亦足以予讀者一種久遠(yuǎn)無極之感。而“三千年”之下又加一個“事”字,則千古興亡故事,乃大有紛至沓來之勢矣。而又繼之“殘鴉外”三個字,就“殘鴉”而言,當(dāng)?shù)桥R時之所見。昔杜牧《登樂游原》詩有句云“長空澹澹孤鳥沒,萬古銷沉向此中”,此正為“殘鴉”二字賦予人的感受。至于“外”字,則歐陽修《踏莎行》詞有句云“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就夢窗此詞而言,則是殘鴉蹤影之隱沒固已在長空澹澹之盡頭,而三千年往事銷沉則更在殘鴉孤影外,于是時間與空間,往昔與當(dāng)前乃于此七字之中結(jié)成一片,蒼涼寥漠之感,頓向讀者侵逼包籠而來。
禹王不復(fù)生,前功不可尋,猶如殘鴉影沒,天地蒼茫,然則何地可為托身之所乎。故繼云“無言倦憑秋樹”也。語有之云“予欲無言”;又曰“夫復(fù)何言”。其所以“無言”者,正自有無窮不忍明言、不可盡言之痛也。然則此時之登臨,于追懷感慨之余,唯“倦憑秋樹”而已。此處著一“倦”字,自可由登臨之勞倦而來,然而此句緊承首句“三千年事”之下,則其所負(fù)荷者,亦有千古人類于此憂患勞生中所感受之疲弊也。而其所憑倚者,則惟有此一蕭瑟凋零之秋樹而已。人生至此,更復(fù)何言?故曰“無言”也。其下繼云“逝水移川,高陵變谷,那識當(dāng)時神禹”,乃與首一句之“三千年事”相應(yīng),故知其“倦憑秋樹”之時,必正兼有此三千年之滄桑感在也。禹王宏愿偉力,然而其當(dāng)年孜孜是??所疏鑿,欲以垂悠悠萬世之功者,其往跡乃竟谷變川移、一毫而不可識矣,故曰“那識當(dāng)時神禹”。三千年事,無限滄桑,而河清難俟,世變?nèi)缢,則夢窗之所慨者,又何止逝水、高陵而已哉。
以下陡接“幽云怪雨,翠?濕空梁,夜深飛去”三句,此三句是據(jù)傳說用典。夫“梁”者,固當(dāng)禹廟之梁。據(jù)《大明一統(tǒng)志?紹興府志》載云:“禹廟在會稽山禹陵側(cè)。”又云:“梅梁,在禹廟。梁時修廟,忽風(fēng)雨飄一梁至,乃梅梁也!庇忠端拿鲌D經(jīng)》:“鄞縣大梅山頂有梅才,伐為會稽禹廟之梁。張僧繇畫龍于其上,夜或風(fēng)雨,飛入鏡湖與龍斗。后人見梁上水淋漓,始駭異之,以鐵索鎖于柱。然今所存乃他木,猶絆以鐵索,存故事耳。”“?”字原與“萍”字相通,然而“萍”乃水中植物,梁上何得有“萍?《一統(tǒng)志》及《四明圖經(jīng)》載,傳說禹廟之梁有水中之萍藻,此萍藻為飛入鏡湖之梁上之神龍所沾帶之鏡湖之萍藻。是此數(shù)句,乃正寫禹廟梁上神龍于風(fēng)雨中“飛入鏡湖與龍斗”,“比復(fù)歸,水草被其上”之一段神話傳聞也。而夢窗之用字造句,則極盡光怪陸離之能事。蓋“翠?濕空梁”一句,原當(dāng)為神梁化龍飛返以后之現(xiàn)象,而次句“夜深飛去”發(fā)生于神梁化龍之前;而夢窗卻將時間因果倒置,又用一不常見之“?”字以代習(xí)用之“萍”字。夫“?”與“萍”二字雖通用,然而一則用險(xiǎn)僻字更增幽怪之感,二則“?”字又可使人聯(lián)想《楚辭?天問》“?號起雨”一句,于是又有“幽云怪雨”一時驚起之意?傊,前幾句給人一種渺茫懷古之思與恍惚幽怪之感,使讀者對此充滿神話色彩之古廟生出無窮之想像。
后二句,則又由眼前景物寄慨。曰“雁起青天”,形象色彩極其鮮明,此景必為白晝而非黑夜所見,然后知前三句“夜深”云云者,全為作者憑空想象也。而此句“雁起青天”四字,乃又就眼前景物以興發(fā)無限今古蒼茫之慨,故繼之云“數(shù)行書似舊藏處”也。據(jù)《大明一統(tǒng)志?紹興府志》載:“石匱山,在府城東南一十五里,山形如匱。相傳禹治水畢,藏書于此!比欢h(yuǎn)古荒忽,傳聞悠邈,惟于青天雁起之處,想像其藏書之地耳。而雁陣之飛,其排列有如書上之文字,在夢窗《高陽臺?豐樂樓》一詞中,即有“山色誰題,樓前有雁斜書”一句可以為證。是則三千年前藏書之說固已渺不可尋;眼前所見者,惟青天外之斜飛雁陣之說而已。世異時移滄海桑田,正與開端“三千年事殘鴉外”及“那識當(dāng)時神禹”諸句遙遙相應(yīng),而予讀者以無窮悵惘追思之感慨。以上前半闋全以“登禹陵”之所見所想為主。
后半闋“寂寥西窗久坐,故人慳會遇,同翦燈語”,始寫入馮深居,呼應(yīng)題面“與馮深居”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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