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
[澳大利亞]道伯森
欲自在圖逍遙夜獨出走,
留燈明棄家室登上城路,
至橋邊卻遲疑停住腳步,
轉回身沿來路步履躊躇。
三次啊我悄然踏上孤路,
三次啊那黑林將我圍住;
夜霧雖消解我牽腸桂肚,
大地啊卻牢牢系我腳步。
念母親與女兒正睡夢鄉(xiāng),
上有老下有小待我供養(yǎng),
我怎能置她倆而于不顧,
我怎能閉家門而圖他往。
我獨自在路上徘徹思量,
漸漸地我心中似有所悟:
絕親情斷骨肉啼饑號寒,
我此生將如何伶打孤苦。
忽聽得有公雞啼鳴山岡,
喔喔喔三聲叫我心亮堂;
回到家伸出手擰動門把,
那胡思與亂想頓時消亡!
(朱次榴譯)
【賞析】
《雞鳴》是一首深受喜愛的詩。詩人直視主人公“我”的內(nèi)心深處,展現(xiàn)了從猶豫到反思、從醒悟到譴責的心理變化過程,一種逃離與回歸的趨一過程,表達了濃烈的家園意識和張揚完美人性的精神追求。
“欲自在圖逍遙夜獨出走,/留燈明棄家室登上城路”,為了追求自由自在、灑脫無羈的生活,“我”舍下親人,獨自一人深夜出走。“至橋邊卻遲疑停住腳步,/轉回身沿來路步履躊躇。”望著江水中月亮的倒影,心中充滿了惆帳與不舍,“我”停住腳步,職場,轉過身來眺望遠處依稀可見的家,那隱隱約約的燈光召喚著“我”,就像親人的呼喚。
“我”不由自主地沿著回去的小徑前行。此時的“我”步履緩慢,猶豫不決。這一節(jié)詩人簡明扼要地將“我”因為欲望而逃離,又因不舍而躊躇的復雜心境表露出來。但她沒道清:到底是什么阻止“我”的前行呢?是什么讓“我”牽腸掛肚、欲罷不能呢?
“三次啊我悄然踏上孤路”,這樣獨自離去已經(jīng)有三回了,但為什么“我”會選擇不作聲響地踏上一條孤零零的道路呢?這和上節(jié)中第一句正好對應,因為對自由的渴望才會讓我作出這樣的選擇。“三次啊那黑林將我圍住”,每一次離去“我”總是被黑壓壓的一片樹林阻截住,黑幕讓我迷失其中,暫時消散“我”心中的掛念,但大地卻緊緊地鎖住“我”的腳步。這里詩人讓“黑林”和“大地”兩個客觀存在的物象作為我前行的阻礙物,可它只能讓“我”原地不動,停留不前。它不過是個假象,只會喚起“我”心中更多的思念與不舍。
“念母親與女兒正睡夢鄉(xiāng),/上有老下有小待我供養(yǎng)”,這一句直白地將“我”心中的牽掛說了出來。家中的老人與孩子都視“我”為依靠,此時她們正熟睡于夢鄉(xiāng),全然不知我的“放棄與背叛”。“我怎能置她倆而于不顧,我怎能閉家門而圖他往”!這親情與責任于“我”來說是多么重要,“我”怎么可以輕易地?棄呢?若對此熟視無睹,基本的人性不也泯滅殆盡了嗎?這一部分詩人運用兩個反問句將“我”內(nèi)心的深深自責之情表露出來,雖帶有猶疑的色彩,但已有悔過的意識。
可以說上一節(jié)已顯現(xiàn)出“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的反思與自責,但還不夠徹底,不夠明確。緊接著詩人則進一步地剖開“我”的內(nèi)心,此時“我”已經(jīng)和前面的“我”判若兩人,心理上已從猶豫、躊躇向醒悟、自責轉變。“我獨自在路上徘徊思量,漸漸地我心中似有所悟:絕親情斷骨肉啼饑號寒,我此生將如何伶仃孤苦。”經(jīng)過這心路上的艱苦探索,“我”終于找到回歸的支點。
“忽聽得有公雞啼鳴山岡,/喔喔喔三聲叫我心亮堂”,最后一節(jié)引用公雞啼鳴之聲讓“我”從胡思亂想中驚醒過來,“喔喔喔”乃神來之筆,使詩歌讀來妙趣橫生,生氣勃勃。雞鳴就像警鐘一樣讓“我”從暈眩中落到地上,回到現(xiàn)實中來。所以“我”加快腳步,趕緊回家打開門看看“我”的親人們,一切的躊躇與猶豫、反思與自責都煙消云散了。就好像接受了洗禮一樣,此時的“我”已經(jīng)心胸開闊、心明眼亮、心情舒暢了。
詩人用細膩的筆觸將情感的變化描寫得細致入微,從主人公“我”的自我譴責中,我們可以感受到詩人對完美人性的張揚。人之所以不同于動物,是因為人既是感性的,又是理性的,是集感性與理性于一體的。“我”出于個人欲望,曾想將親情與責任拋之腦后,但作為一個真正的、完整的人,這樣做是對自我本性的褻瀆。這首詩歌的獨特之處在于毫無保留地展示一個真實的自我,困惑、猶豫、醒悟、自責,這是一個逐漸提升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慢慢地從逃離走向回歸。這既是對自我本性的回歸,也是對家園的回歸。因此,在詩中我們還能感覺濃濃的家園意識,就像詩中不滅的燈盞,召喚著游離者的回歸。
此詩的翻譯也別具特色,朱次榴充分地發(fā)揮了中國古代傳統(tǒng)律詩的特點,將此詩譯得別有風味。它采用了三三四的結構,節(jié)奏緊湊,如“欲自在/圖逍遙/夜獨出走”、“上有老/下有小/待我供養(yǎng)”等;且多處押韻,如鄉(xiāng)、養(yǎng)、往、量、寒、岡、堂、亡等。(喻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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