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敏斯特橋上
[英國]華茲華斯
大地再沒有比這兒更美的風貌：
若有誰，對如此壯麗動人的景物
竟無動于衷，那才是靈魂麻木;
瞧這座城市，像披上一領(lǐng)新袍，
披上了明艷的晨光;環(huán)顧周遭：
船舶，尖塔，劇院，教堂，華屋，
都寂然、坦然，向郊野、向天穹赤露，
在煙塵未染的大氣里粲然閃耀。
旭日金輝)¾布于峽谷山陵，
也不比這片晨光更為奇麗;
我何嘗見過、感受過這深沉的寧靜!
河上徐流，由著自己的心意;
上帝呵,親情!千門萬戶都沉睡未醒，
這整個宏大的心臟仍然在歇息!
(楊德豫譯)
【賞析】
威斯敏斯特橋是倫敦市區(qū)橫跨泰晤士河的一座大橋，這首十四行詩向我們展現(xiàn)的是詩人站在橋上俯瞰到的倫敦的城市景象，因此常被人們理解為贊美現(xiàn)代都市風光的作品。作為一個“謳歌自然的詩人”，一個寫過《丁登寺》這樣浪漫主義圣歌的自然神的信徒，《威斯敏斯特橋》以表現(xiàn)城市景觀作為題材似乎讓人感到詫異和費解。此詩寫于1802年，其時倫敦已經(jīng)是一個工業(yè)化的現(xiàn)代大都市，這首詩的內(nèi)容和立場似乎與詩人一貫的“自然崇拜”相背離。然而，通過對文本詩行的細讀，我們可以感到，詩人即便是面對著倫敦的市容也沒有失去作為一個浪漫主義歌手的美學(xué)訴求，以及自由心靈的和諧敏銳的感受力。
這首詩的描述對象顯然不是詩人慣常表現(xiàn)的原始質(zhì)樸的田園山水，而是有著“船舶，尖塔，劇院，教堂，華屋”的倫敦市景，可是在此中，詩人卻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壯美：“大地再沒有比這兒更美的風貌：/若有誰，對如此壯麗動人的景物/竟無動于衷，那才是靈魂麻木。”為了表現(xiàn)這種壯麗動人，詩人使用了一系列光彩照人的意象：“一領(lǐng)新袍”、“明艷的晨光”、“煙塵未染的大氣”、“旭日金輝”、奇麗的晨光……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詩人對于城市的描述恰恰與自然的意象緊密交融，渾然一體。“船舶，尖塔，劇院，教堂，華屋”只是城市靜態(tài)的建筑，可是在詩人眼中，它們卻是向著“郊野”和“天穹”敞開著的，而泰晤士河此刻也正“由著自己的心意”徐徐穿流;此刻的城市，不僅有著峽谷山陵田園山水般的靜謐安詳，而且城市與自然完全處于和諧交流的融合之中，兩者交相輝映，天人合一。城市慣常的喧囂、擁擠、骯臟、煩躁，在這里無跡可尋，它不僅外觀“明艷”、“奇麗”，而且“寂然”、“坦然”，有著“深沉的寧靜”，這組意象消解了我們?nèi)粘Ｓ^念上的充滿“喧嘩與騷動”的城市景觀，呈現(xiàn)出大自然秀美的氣韻和肅穆的光輝。因此，詩人在這里是以對大自然的感悟之心來領(lǐng)略和體驗倫敦此刻的晨景。英國的托馬斯·洛夫·皮科克曾在《詩的四個時期》一文中嘲弄華茲華斯等的作詩原則，“詩意的印象只有在自然景物中才能獲得：因為凡是人為的東西都是有悖詩道的。社會是人為的，因此我們要生活在社會之外。山巒是自然的，因此我們要生活在山巒之中。”(M.H,艾布拉姆斯《鏡與燈》)《威斯敏斯特橋上》這首詩可作為對這一嘲諷的回擊一一詩意的印象不在于僅對大自然作客觀描述，而在于作為主體的個人能夠?qū)ψ匀坏暮椭C寧靜的情感體驗作用于客體對象，從而收?美和健康的心靈感受。
可是，詩的最后說“上帝呵!千門萬戶都沉睡未醒，/這整個宏大的心臟仍然在歇息!”這一切的美妙只是屬于清晨這個城市尚在沉睡和歇息的時刻，詩人發(fā)出這聲慨嘆有何深長的意味呢?也許當城市蘇醒的時候，這一切的和諧與寧靜將煙消云散，如同經(jīng)歷的夢境，這慨嘆是遺憾抑或張然，就留給去玩味了!(范萍萍)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yy-art.cn/shiju/15815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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